煙柳畫橋,風簾翠幕是中原。雕欄畫棟,樓台水榭是中原。管弦嘔啞,菱歌曼舞是中原。今日正是中原的上元節,火樹銀花觸目紅,揭天鼓吹鬧春風。賞燈哪得功夫醉,未必明年此會同。無論是深巷還是鬧市皆裝點著五彩的花燈,似一顆顆偌大的夜明珠,將明肅城照得如白晝般明亮。層層朱色宮門被人打開,裏麵的肅穆之氣與外頭的熱鬧溫馨有些格格不入。
我緊攥著拳頭,深吸一口氣率先跨步走進,一旁的侍衛紛紛低頭行禮,殊不知他們口中所稱的相爺早已被人調了身份,現在的他隻是擁有那張臉罷了。突然之間,握拳的手被另一隻大手牢牢握住,將我蜷曲的手指一個個扳直,手心瞬時傳來一陣刺痛,才驚覺指甲早已沒入肉中。
此時,我的手心定是鮮紅一片。我們之間的動作顯得張揚,隻是由於隔著寬大的袖口才不易被人發覺。我側頭,看向身旁的疏影,一席深藍色的侍衛服將他的身形襯得更為修長,眉目間仍是我熟悉的淡然和堅定。他微微頷首示意我寬心,我勉強扯動嘴角展顏一笑,努力隱去眼中的不安,隨著他人一步一步跨上延伸至大殿的玉階。
離正殿越近,耳中的歡笑聲越是濃烈。身旁的紅燈籠將雕欄玉砌映照得更加透亮讓冷冷的皇宮顯得沒那麼靜默。
身邊的宦官通報過後,我懷著沉重的心情進入正殿。在苗疆並未少見大場麵,但眼前的景象還是令人咋舌。殿中擺設極盡奢華,剛入殿時,裏麵的舞姬正在翩翩起舞,周圍充斥著濃濃的脂粉香,讓我不禁產生一陣厭惡感。見百官已到,高殿上的人一揮手周圍的舞姬紛紛退下,由於對方處於高處,仰頭看未免太明顯,易露出破綻,我一直不敢直視那抹明黃色的身影。入座後,疏影依規矩站立在門外,幸而經過他的指點我的動作也學得有模有樣。正端起酒杯往嘴裏送,卻聽那高殿上的人開口說道:“今日朕叫你們來,不為其他,隻為探討一下如今局勢,如今南疆動亂,北地人民流離失所,我朗月國麵臨著天下紛爭,天下不是朕一人說定就能定的,靠的是賢臣,是天下的百姓,所以,有想法的人請三思而後行,該說的隻有這些,各位請自便吧!”
當他吐出第一個字時我的動作便僵在那兒,不為他口中的話,而是為那熟悉的聲音。沉穩渾厚,是多少次午夜夢回中響起的那個聲音,隻是現在的這個聲音沒有往日的溫暖,多了一股勢在必得的霸氣與冷漠。真的會是他嗎我有些害怕又有些猶豫地抬起了頭,穿越了層層人海,目光終於落到了那個人身上,卻不料他的目光竟與我的不期而遇,似不經意,又像是早已等在那兒,我一下子慌了神,豁的站了起來,手中的杯子也砰然落地,在這個寂靜的場合猶顯刺耳,群城的目光都向我這邊投來。
一瞬間心中湧出無數的疑問,為什麼以前會聽我吹笛衝我淺笑的東竹會變成他們口中所說的殘暴冷血的中原皇帝,為什麼他會突然消失今日又出現在這裏,胸口像壓了千斤巨石,讓人喘不過氣來。
此刻,我的腦海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快點逃離這個地方。就當做一切也沒有發生過。
“莫非曹丞相對朕的決定有不同看法?”語氣冰冷,不帶一絲情感然原本就肅穆的大殿更添清冷,也是我的頭腦瞬間變得清醒起來。
我急忙跪地,用疏影教過的變聲術答道:“微臣不敢,酒過三巡,老臣有些神誌不清,才會冒犯聖顏,還望皇上恕罪!”
“哦,是嗎?”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嘴角竟噙著一絲笑,隻不過那笑,帶著寒意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可是……朕聽說丞相心肺功能不佳,一年前便已滴酒不沾,如今怎麼又喝上了呢!”
我的頭仿佛被人當頭一棒,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他似乎早已料到我會有如此反應,平靜的一步步朝我走來,:“曹丞相,你說,如果某日在對麵看見一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你會有什麼反應。”我暗道不妙,立馬轉身就跑,門外的疏影也發現裏麵的情況不對,衝了進來。與此同時,眼前不知從何處竄出許多帶刀侍衛,將我們重重圍住,阻隔了去路。
疏影將我護在身後,抽出手中的利劍一臉戒備的看向走近我們的東竹。後者蔑然的看了一眼疏影說道:“西陵王的兒子也不過如此。”
聞言,我驚詫的看向他,感覺到身前人握劍的手緊了緊,隱隱聽見骨頭的喀喀聲響,我知道,他是在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如今的局勢與對方硬拚我們必處不利之勢,切不可輕舉妄動,疏影正是明白這點才會隱忍,等待時機。
東竹輕笑了一聲,將目光落在了疏影後麵的我身上,熾熱的目光似要將人看穿,我也毫不畏懼的回視他,眾人都不言語。半晌,東竹才開口說道:“現在朕,該聽聽曹丞相的答案了。”說完雙手合十,輕擊了三掌,清脆的掌聲在空曠的大殿中回響,一聲一聲擊打在回憶中,將它美好的畫卷生生撕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