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中原,當是翠柳嵐煙,人跡阜盛,可我卻獨愛苗疆。
苗疆的天本是沉鬱的藍著,牽係著我日日的遐思,每當夕陽的橙金色光芒鋪灑大地時,我掏出一支短小精致餓細笛,在東竹的身旁悠悠吹著隻屬於苗疆的曲子。對生活要求不高的我,這樣便滿足。
東竹與我不同,同樣的日暮,同樣的碧草,我手持細笛吹曲,而他隻是望著天邊如錦般的晚霞,深邃的眼裏是我所不能讀懂的憂傷。
東竹是中原人。
那年春陽正好,綠草依依。我隨父親在山崖下采藥,父親撥開一叢深深的雜草,卻發現昏迷在草叢中的東竹和他的母親。青青的草被他母親的血染得猩紅,而她的雙手卻死死的護住東竹。
東竹的母親還最終還是死了,父親費了好的的勁才把東竹從鬼門關裏帶了出來,而他的眼裏從此含著不符合他年齡的悲痛。
一曲終結,我輕輕收好細笛,天邊的紅霞似染了血般映照在東竹的眼裏,一片淒迷。
我時常在想,天邊到底有什麼?堪使東竹千萬次的凝眸?
不知道過了多久,東竹凝望雲霞的目光轉落在我身上,衝我淡淡一笑。
“你在看什麼?”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我問他。
他又望向那片雲霞,眼裏是無盡的懷念和哀傷,他輕輕回答:“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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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似秋天裏的枯葉蕭蕭飄落。
我無法了解東竹的心事,但我卻知曉,他終有一天會離開。果然有一天,東竹抵擋不住天邊紅霞的招惑,獨自一個人偷偷回到了中原。
東竹走後,苗疆的花草依然年年如舊。我淡化著對東竹的思念,本想伴著著青山綠水度過我平凡的一生,卻不料,十七歲那年,中原皇帝大舉進攻苗疆,塵煙四起,渾濁了那片鬱潔的藍色天空,戰爭所到之處,苗疆的平民慘叫聲響徹雲霄。
父親被迫帶著我離開了我們生活了十多年木屋,從此亡命天涯。曆經多日的奔波勞苦,躲避著中原士兵一次又一次的追殺,父親終於倒了下去。
是夜,涼風習習,幽冷的月光鋪滿一地。父親的臉上出現著從未有的安靜,我趴在他身上拚命地喊著他,任淚水橫流。可是無論我怎樣叫他,他都聽不到了。我從來都不知道,上天原來這樣無情,今後我的命運更如浮雲,一吹便散。
隻是我還來不及多哭,樹林裏便有得得馬蹄聲傳萊,幾個中原士兵將我圍住,看著他們猙獰的麵孔,我心一橫,大不了就是一死吧,父親在黃泉路上也不回寂寞。
我拔下發上的簪子,欲結束我的性命。黑夜中忽有影子一閃而至,打掉我手中的簪子。我驚訝的抬頭,借著銀色月光,看到一位白衣翩翩的少年。
白衣少年眼裏隱隱透出殺氣,他與中原士兵打了起來,下手毫不留情。沒有多久他便殺死了這些中原士兵。
夜風吹起他的長發紛舞,我有片刻的癡迷。他收好劍,走到我麵前,道:“如今這裏已非安全之地,你還是快點離開吧。”
離開?可是我又該何去何從?天地雖大,卻沒有我銀琴的容身之所。我不由苦笑一聲,轉身看了一眼安靜躺在草地上的父親,淚再次落下:“你叫我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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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以後,他便收留了我。我是後來才知道他的名字叫疏影的,和疏影在一起的日子,我總算是沒有那種擔心受怕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他能給我一種莫名的安全感。有時候我又想,若是能與他就這樣過一輩子,何嚐不是一種幸福?隻是我和疏影都明白,在中原人沒有退出苗疆之前,我們根本就沒有資格談幸福。
是的,如今苗疆人民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若能為國效力,倒也死得其所。
我突然想起了父親死去時的淒然,淚水泫然落在我手裏的細笛上,疏影則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這武功卓絕的苗疆男子有怎會明白一個女子的脆弱,我隻是想平靜的度過我的一升,卻成了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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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時,疏影才拖這著疲憊的身子回來,我早為他準備了一桌飯菜,但此時估計已經涼了。我正準備將菜拿去熱一熱,疏影忽然從後麵拉住了我,道:“不用了,銀琴,你陪我說說話吧。”
桌上燭影搖曳不定,空氣中彌漫著沉重的氣息。我靜靜地坐下,隻見疏影歎了口氣,拿起桌上的酒壺往杯了倒酒,心事重重。
“如今中原人已經攻下半個苗疆,中原皇帝殘暴冷血,凡中原人所到之處,苗疆人民的屍骸遍地,我本想去刺殺中原皇帝,但他武功奇高,又有龍脈護身,我根本傷不了他分毫。”
疏影說著,將手裏的一杯烈酒一飲而盡。四周忽然一片寂靜。
從我第一次看到疏影卓越的身影時。我便知他並非簡單人物,家仇國恨當前,他又怎麼會安然呢?
片刻的沉默,我問他:“我們苗疆當真會被中原滅亡嗎?”
他麵色凝重,有堅定一閃而過:
“苗疆的人,不會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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