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學醒來,正是正午時分。
黃沙漫漫,熱氣噴騰,熾熱的日光下,任何的活物或者死物都免不了被風幹,肢解,最終難以逃脫與這片大漠一般淪為一缶黃沙的命運。即便是一縷野魂,也難擋這烈日的烘烤,更何況是一個人,一個女子。
這已經是第二天了,雖是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但也隻能遊蕩在一片茫茫的大漠之中,一步步而來。此時,她集中所剩不多的精力緊拽著那陷入黃沙中的腳裸,不至於讓他們深埋於地裏。其實,黃沙底下,最是陰涼的,不過衣衫處的口糧,已經不多。如果再找不到水源,等到第三天的日暮西陲,她仍免不了死去的命運。昨日,她錯過了一隻淹沒於黃沙堆裏的羚羊,那暗紅的血水印著她對這一望無際的荒漠那無知的嘲笑。如今,幹裂疼痛的嘴唇,乏力的肢體,讓她開始後悔於第一天的決定。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神誌開始朦朧了起來。眼中的那些景物模模糊糊著。嗬,死了也罷。當初的那一場大火,早就該奪取她的命,如今能苟喘於世,大概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此時的她,疲弱地趴在沙地上,等待著那黃沙撲麵而來。哪知就在她以為自己已經即將淹沒在塵土之時,一個模糊的黑影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虛弱的瞧了一眼黑影,她笑了笑:“時候到了嗎?”
聽說人之將死,若是再下地獄,必會招來陰差。
那低垂的鬥篷將臉與身形完全遮蔽,迎著風沙一搖一搖。“起來”
她搖了搖頭,無力的掙紮著。黑影見她久久沒有反應,忽而揮袖而來。她的身體騰空而起,長袖一甩,身體緩緩立了起來。
“救我。”她強撐這僅剩的一點力氣睜開了眼,指尖緊緊拉扯著那片黑衣。雖是被鬥篷遮住了看不清容貌,但仍能感受到那黑影傳來的刺骨寒意。是憤怒?是人!她還有一線生機?
“滾”砰的一聲,身體在半空之中畫出一道弧線。腥味從口中噴曬在黃沙之上,很快就不見了蹤影。她抬眼看著身影漸行漸遠,心頭一急,眼前一黑。
“水,水……”
片刻,一股清澈的甘甜液體緩緩注入了她的口中,即便這水裏散發著濃濃的土沙味,仍不能阻擋她迫切的吞咽著那生命之源。
“慢些,慢些”
“陸翎姐,她是誰?會死嗎?”
“應該死不了。”
“她是什麼人?看起來,這麼醜,公子為什麼要救她?”
“不清楚。”
盡管她處在昏沉的狀態之中,耳邊總會響起兩個聲音,在嘮叨些什麼。有時清晰,有時又很模糊。這些話語裏,夾雜著馬匹的嘶啞聲。很好奇,在她耳邊說話的到底是誰?可惜,無論她怎麼用力也無法睜開那沉重的眼皮,揮動那柔軟的指尖。這樣的情況,一直延續到人聲漸多的那一天。
黑蒙蒙的馬車丁子,這是她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景物。咽喉疼得像割裂版,依稀隻能發出幾聲嗚嗚。指尖輕輕伸延著,無力的觸摸著身下的涼席,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更別說是翻身坐起。試著轉過脖子,這才發現馬車裏簡單的很,前方處屯著幾個厚重的木箱,木箱旁放著幾個碗,用碎布條紮了起來。
“呀,姑娘,你醒來。”側過臉一看,一個約莫十四歲的小姑娘,一手撩起了布簾,一手端著碗,滿臉驚奇的看著她。
“阿”沙啞的低喃聲,幾乎聽不見,但血腥味開始漸漸越過喉嚨。
“別動,”小姑娘放下了手中的碗,對著她笑了笑:“你的傷勢稍重,大夫說暫時還不宜開口。”
她不安的搖了搖頭,最終還是迫於疼痛的困擾,安靜了下來。
“姑娘,且寬心。”小姑娘見此,笑了笑。“我們是進京的商隊,無意間在大漠處救了姑娘。”
大漠?一切都是真的?一想,她還是用指甲狠狠的掐了幾下。疼痛,她欣喜的發現,這證明著她依舊活著。對於小姑娘投來疑惑的眼神,她扯了扯嘴角表示心情愉悅。
“本就是個醜八怪,如今一笑,更醜了。”馬車的布簾再一次被掀起,進來是一個小丫頭,身上的服飾很眼熟,發上頂著一尖帽,寬大的袍子及靴子,更顯得有些邊關民族的味道。
“春嬌,不要胡說。”小姑娘瞪了那丫頭一眼,接著對著她有些同情:“姑娘,過些時日這些疤痕,自會脫落。”
一邊的春嬌不以為然的笑了笑:“一個月?一年?還是十年?陸翊姐姐這話,可真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