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田夫氣急敗壞,喘著粗氣,在屋內來回走動。他的胸部像有一個風箱,把肺吹得“呼哧呼哧”地響,聲音太大,她聽得一清二楚。

“我是交了,接不接是你的事。我走了。”

她繼續點頭致意並站起身。

“好吧,你可以走。”樊田夫開口了,“但是,我還是要說幾句話。”

他稍微理順肺氣,骨子裏的絕望已使他臉形全變了。他努力平息著絕望所帶來的刺痛,說下去:

“我一直認為,你會與我同甘共苦,攜手並肩,幹出一番事業。但是,我現在終於知道我想錯了。我承認,我太年輕,沒有經驗,但是,我有抱負,我有信念,我堅信我的事業一定會成功。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有一種被震撼的感覺,感到上天創造這個女人是專為我而備的。從你來到我身邊,我越來越證實那第一感覺的準確,認定你就是我事業上所渴望和需要的終身伴侶,就是我生命背後站著的那個女人。可是,現在實踐證明,我們之間確實存有差距,並且,這差距太大了。我不得不承認,你不是我理想的女性。”

樊田夫最後幾句話,把她給噎住喉嚨。她好長時間喘不過氣來。直到她意識到這是激將法,她才緩過氣來,回答道:“很好。感覺彼此相同。”

說完,她就向外走。突然,樊田夫抓起那三張紙一瞬間撕了個粉碎,狠狠地摔進紙簍。他露出凶神惡煞般的神情,緊緊盯著她,仿佛隻要她敢邁出這個門半步,他就會剝了她的皮。

林夕夢恐懼了。她不敢邁出去。她不得不老老實實坐回原處。

樊田夫一下子溫和下來。他坐到她麵前,輕柔地拿起她的手,不停地揉握。許久,他痛苦地說:“夕夢,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了一個馬正岩,你為什麼要這樣?”

林夕夢見他這樣,不再害怕,說:“為什麼?難道你真的不明白?真的非要我說出來嗎?那麼,讓我告訴你。在你眼睛裏,馬正岩是塊黃金;在我眼睛裏,馬正岩是堆狗屎。區別就在這裏。我一直找不出你看中馬正岩的原因。我甚至懷疑是這樣的——同一架磅秤,它能稱出一千斤重量,當你放上超出一千斤的重量,它就失靈,然而,當你一斤也不放時,它同樣是失靈的……”

林夕夢越說越激動。一想到馬正岩將代表樊田夫的形象出現在周圍人麵前,她竟又一次禁不住失聲哭起來,邊哭邊說,全然不顧及樊田夫的感受,直到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夕夢,我現在不敢說話。”

樊田夫失聲哭起來。這是一個從來不肯輕易掉眼淚的男人。他參軍離開父母家鄉的那一刻,兩顆碩大的淚珠盈滿眼眶,一路上,這兩顆淚珠把眼睛都給脹腫脹紅,就是沒流下來。而現在,這位堅強如鋼鐵般的男人竟失聲哭著,淚水像兩條小溪般地流淌著。她站起來,繞到他背後,擦著他的淚水,讓這些淚水滋潤進入她肌膚。稍微平靜下來,樊田夫慰撫著她的手,萬分愛憐地說:“夕夢,你為了我受到這麼大的傷害。”“不!你錯了,”林夕夢斷然否認,“我是為我自己。”說完,她起身坐到桌前,開始找筆,準備重新列一份交接單。

樊田夫上前抓住她的手,深情地望著她。她笑了,說:“讓我留下來可以,但隻有兩種情況才可能。其一,你殺了我;其二,我們結婚。”他笑了,她也笑了,其一,不可能;其二,馬正岩事件與他們結婚實在是風馬牛不相及。她想了一下,說:“首先,我問你,你要我留下來的目的是什麼?”

“夕夢,如果你認為我留下你僅僅是我事業上的需要,你就太錯了。我把你已經視為我作為一個男人今生唯一的奮鬥目的。”

“所以,你是為擁有我才讓我留下的,是吧?”

“是的。”

“那麼,我也是為擁有你才與你結婚的。”

“夕夢,你真是個孩子。”他柔聲說道。

“我說過我追求結果,如果你不能給我個結果,我不留下來。”她沉思一下,接著說,“不過,有一個人能給我結果。”

“誰?”樊田夫警覺起來。

“那天來看望我的那位潘先生。你見過的。”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他比你漂亮、瀟灑,名牌大學畢業,仕途得意,前途無量。他愛我,隻要我願意,我們隨時可以結婚,結婚時我給你發一個請帖。”

“我給你們一個炸彈!”他惡狠狠地說。

“你不相信是不是?我現在就可以打電話給他,他隨身帶手機,我可以告訴他我思念他。喂,還記得上次我在白浪島嗎?那夜從賓館打電話給你,用的就是他的手機。”樊田夫口氣軟下來,輕輕地問:“夕夢,那晚他去了賓館?”

“是啊,我們包一個房間。你還想知道些什麼?”

“告訴我,你們在一起?”

“是啊,第二天早上八點他才離開。”

“夕夢,告訴我,你愛我嗎?”

“我現在想給那位潘先生打電話。”

“夕夢,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你什麼時候決定與那個壞蛋結婚的?”

“我和他認識七八年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找我?因為我在梧桐?”

“是啊,近啊。但結婚嘛,誰先提出來我就先與誰結婚,反正我是要離婚的,在這一點上,我是先入為主。並且,我還有一打情人呢,隻要我願意,我隨時可以打電話把他們召來。”

樊田夫說不出話來。許久,他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你是個什麼?”

“一個妓女。”她悠然地回答。

樊田夫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僵持。

猝然間,樊田夫把她從座椅上掀翻在地,瘋狂地撕扯開她所有衣服,瘋狂地撕扯開自己衣服,瘋狂地朝她重重地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