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夢吃驚地發現,樊田夫麵部出現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神情:痛苦、失望、憤恨、無奈,還有苦澀、困惑、無能為力等等這些東西全交織在一起。她隻好說:“我回去後還會回來,田夫。”

樊田夫睜不開眼睛。

林夕夢給他掩好被子,正要出去,電話又叫,卓其在那邊罵開了:“來人了!操您親娘!你還不回來?”

林夕夢匆匆回到家,卓其正罵咧咧推自行車向外走,要去夜校上課。魏珂正在拉扯他,不讓他走。魏珂拉扯不住,卓其罵著,吆喝著,東倒西歪,騎自行車走了。

魏珂瞪視著林夕夢,問:“卓其老師怎麼啦?”

林夕夢含糊地說:“可能喝醉了。”

“我知道他喝醉了!我是問他怎麼喝醉的?”

林夕夢不放聲。今天是林天明生日,午飯前,卓其提著一個尼龍包到紅星,等著她下班後一起去嶽父家。去的路上,她問:“包裏帶什麼好東西?”卓其說:“四瓶齊魯春。”她笑了笑,說:“十年前父親過生日帶四瓶酒,十年後的今天還帶四瓶酒,真有意思。”這是一句半開玩笑話,她並不是埋怨,對卓其她早已心中明白應該怎樣對待,卓其卻為此動了肝火,並賭氣又去買了兩瓶酒,在酒席間向林天明發起酒的全麵進攻,並質問林晨爽帶多少酒。當林晨爽開玩笑反問時,卓其竟目中無人一般炫耀:“六瓶。四瓶齊魯春,兩瓶琅琊台。”林夕夢聽後替他感到無地自容,而他竟渾然不覺,氣焰甚盛。大家都就位,酒宴開始,林晨爽向卓其建議:“今天爸爸生日,我們這幾個中,你年齡最大,由你先敬爸爸一杯酒,祝爸爸生日快樂,然後我們再逐個敬。”卓其把頭一歪,瞪視一眼林晨爽,拿起筷子旁若無人地夾起菜來,一邊夾菜一邊生硬地回道:“吃會兒再說。”大家麵麵相覷,卓其獨自吃起來。這時,林天明招呼大家,說:“來來來,無所謂!喝酒,喝。”他看了眼一動不動的妻子,斥責道:“還等什麼?!”林太太趕緊端起杯子,於是,大家都悄沒聲地端起酒杯相互碰杯,隻有卓其自顧自地吃去。林夕夢一看這場麵,以送牛牛上學為由,早早離開,留卓其在那裏表演這幕醜劇。

魏珂見她不放聲,也就不再追問,把自行車上掛的兩條魚取下扔到水池裏,嘟噥道:“我是來喝酒的,你們倒好,一個成了醉漢,一個成了啞巴。真掃興,走。”

牛牛聽到外麵靜下來,從裏屋走出來。

“媽,爸爸呢?”

“到夜校上課去了。”她開始給牛牛做飯。

“哇,他醉成那麼個樣兒!站在講台上,不把學生醺死才怪呢。”牛牛做著鬼臉。

“爸爸什麼時候回來的?”她一邊做飯一邊問。

“我放學回來,還沒進家門,老遠就聽到他在罵人,回家一看,見他躺在床上,直罵人。”

“他罵誰?”

“我也不知道。反正嘴裏一直在罵,罵得可凶了,把我嚇得趕快去寫作業。”

林夕夢料理牛牛吃完飯,說:“牛牛,你看會兒電視就睡覺,媽媽要出去一會兒。”

“媽媽,今晚能不能不出去?”

林夕夢看著牛牛,知道他怕卓其下課回來還會罵人。她很想陪伴著牛牛,可是,樊田夫那裏又令她放心不下。

“牛牛,我一會兒就回來。”

“媽您上哪兒去?”

“我……去公司。”

“不是下班了嗎?”

“是下班了,不過……搞企業和教學是不一樣的,教學是按時上下班的,搞企業卻不能。”

“為什麼不能?不去就是了。”

“牛牛,你還小,等長大你就知道了,隻是現在媽媽必須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