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一夜的寒風,到天明的時候才算是停了,可不消多時天空便紛紛揚揚的下起了雪,舒燕飛在天亮之前便棄馬進了城,這會兒從北門正往出走。
不同於南門的森嚴,北門的守衛簡直是形同虛設,一路暢通無阻,根本就沒有遇到任何盤查。饒是如此他也不敢大意,低著頭目不斜視的出了城,而後再走上一段,雪飄的越發大了,路上幾乎看不到一個人,他這才沒了顧及,運足功力如同一片鵝毛與漫天的大雪融在了一處,不辨彼此。
蓁蓁拖著趙福敬已然逃竄到了分水嶺最深處,除了遮天蔽日的樹木便再也沒有其他東西,連荊棘和灌木都鮮少見到,靜的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和空中飄下來雪花時的簌簌聲。
雪花在天空中打個回旋之後便落在了樹冠之上,若不是是不是浸下來的濕意壓根也覺察不出變了天。
逃了一日一夜,又帶著個受傷的趙福敬,蓁蓁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體力枯竭,卻不敢停留,雖說這是山嶺深處,可是直覺告訴她危險還在身後,想著耶律顏良那雙陰冷的眸子,那種人,想來不弄死自己不會善罷甘休的。
自己損了他的左膀右臂,他又怎麼會善罷甘休,換做是自己也是不能的。
留下來斷後的幾十人除了她和趙福敬沒有一個活著的,就是不知道李大山帶人逃出去了沒有,若是逃出去了,隻要她堅持住,她和趙福敬就還有一線生機。可若是李大山也沒有逃出去,沒有尋到紀方謙,她怕是真要死在這裏了。
她不怕死,可是卻不想就這樣死了,沒有擊退契丹人,沒有拿回父親的遺骨和遺物,沒有將他與自己娘親合葬,她死了也不甘心。
想著想著腦子裏就有一抹白色清冷的身影閃過,還有燕飛大哥,他處處幫著自己照顧自己,若是自己就這樣死了,他大概會難過的。
捏了捏身上已經被血染的不成樣的狐裘鬥篷,剛剛緩下來的步子又加快了兩分。已經力竭了,趁著湧起來的這最後一口氣,她必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緩一緩,否則不等耶律顏良追來,自個兒倒先要力竭而亡了。
趙福敬的大半個身子都壓在她身上,身上不知道流了多少血,這會兒已經幹涸,染的身上的粗布棉襖看不清楚顏色。人渾渾噩噩的隨著蓁蓁的步子遷移,這會兒卻突然有些清醒了。
“小將軍,別管我了,你走吧,帶著我誰都走不了,我反正是活不成了,殺了那麼多人,也算是夠本了,死了也值得了。”
“閉嘴,把說話的力氣留著。”蓁蓁回頭嗬斥了一聲,拖著他繼續前行,步履開始搖晃,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總要,總要找個妥當的地方。
廝殺了一日,逃了一夜,滴水未盡,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了感覺,雪越來越大,沒有被契丹人殺死卻要竭力而死,不然就是凍死。不,絕不,多堅持一刻就多一份希望,說不定耶律顏良找不到自己就撤了,他一個王爺,身份高貴,如何熬得住這樣的冰天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