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該死。”
一種無言的壓抑感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空氣仿佛都被稀釋了，周圍的士兵突然感到窒息。山風凜冽，卷著樹葉吹起她的頭發和衣襟，卻像在圍著她打轉。四周的呼吸凝滯了幾秒，時間如指間沙流逝，等到所有人反應過來，迎接他們的，是一種從未預見的力量。
那種力量，前所未有。
隻需輕輕抬起手，比車燈強烈千倍萬倍的白光頃刻間覆蓋了整片區域。白光之下，所有事物一瞬之間灰飛煙滅。在無言的沉默中，前方幾十米的國道，包括國道上的車與人，全都化為烏有，連灰都不剩。
白光消失，國道隻剩下一站一躺兩人。
枯葉在空中打了個秋千，輕飄飄落在地上。
鬱三思呆立了一會兒，終於也像個破敗的枯葉一樣昏倒在地上。
她做了好長的夢。
夢中是她很小的時候，許久不見的父親頭次回家，她欣喜地跑出去迎接他，被他一把握住，問她想不想出去玩。她點點頭，那天是她的生日。父親把她帶到遊樂場痛快地玩到黑夜，她覺得困了，父親便抱著她睡覺。迷糊間，她仿佛看到一群幽靈圍著自己，她害怕，跟父親哭喊，我害怕。父親溫柔地撫摸她的臉，輕聲說，不怕，不怕啊，這裏沒有幽靈，都是你在做夢，夢醒了就回到家了，爸爸在這裏陪著你。她嗯了聲，又沉沉睡了過去。
又夢見了被病痛折磨得虛弱至極的妹妹，在病床上拉著她的手一遍遍問“姐姐我會死嗎？我是不是要死了？”她心痛，卻隻能擠出笑容安慰她很快就會好起來的，然後費盡心思尋找她想看的書、新奇好玩的玩具、上流圈中的八卦軼事、流行的玩笑話……隻要她想，她便再難也要找到送到她麵前。即使被說成草包、被所謂的未婚夫嫌棄、被罵不學無術無賴混日又怎樣？隻要一看到九瀾驚喜的笑容，她便覺得無比滿足。
後來又夢見了被人販子囚禁的日子。她安守在一個角落，一邊觀察四周一邊挖鑿地洞。而那亂糟糟的人群中，總有一雙茶色的明亮的眼睛若有若無看著她。她逃跑時少年抱著她的腿刻意撒嬌賣萌，盡管她一眼便看出他是為了逃出去裝的，但那晚他盈滿星輝的眼睛清澈地倒映出她的影子，每每想起，無端惑人心智。
啊，大概她當時也是為這樣一雙眼睛所惑，這才帶著他一起逃離那個囚牢。
但是是她錯了。
不該把他拖下水，她的事本與他無關。早知如此，不如當初便分道揚鑣。
她後悔了。
——
此時，九區之外，第零區，赤星帝都。
寢殿中央巨大的紅蓮池上方的空氣忽然出現一圈圈漣漪。空間被撕裂開一道狹長的口，裏麵是無盡的黑暗，冷風不斷被吸入其中。
一個黑袍人影從口子中側身走出，寬大的風帽遮住臉，餘留線條優美的下巴。他坐到殿上的王座上沉思，搭在扶手的手指輕敲，無名指處的寶石戒指一閃一閃發著白光。
“陛下。”身旁的人恭敬叫道。
“她醒了。”風帽下的聲音帶著微不可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