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這個詞具有一個什麼樣的意義呢?在那之後很久我一直在思考,對於這世間萬物來說,永恒其實是一個並不存在的概念,比如這棵巨樹,我不知道他說的在這裏等候多時是多久,但是和其他很對平凡的生命比起來也許他更加接近“永恒”,而審判對他來說不過可能僅僅是漫長生命中的一個小小的結點。如果這所謂的“審判”是一個終結,在我們看來是一個毀滅或者一場盛大的洗禮,對於一個經曆了千萬年歲月的生命來說,不過是輕描淡寫罷了。太陽升起來了,樹人保持著那樣的一個姿勢許久沒有再動彈。他的兩隻巨大的眼睛消失不見了,在陽光下看上去,就像是一顆生長地有些奇形怪狀的老樹而已,在我看來,或許叫他“雕像”或者“圖騰”更加飽含深意一些。樹人僵化的過程我好像沒有什麼印象了,太陽漸漸照亮他的身軀的時候,我隻是在有些迷茫地思考他所說的話,沒有去注意生命力是不是還存在於這樣一個充滿自然氣息的巨大軀體中。等我反應過來圖奇和盧錫安已經站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才注到我所站的位置是在一個巨大的圈子裏,一個由滿地落葉鋪成的巨大的圓形區域,厚厚的如同地毯一般,雖然沒有了之前所見的光芒,但是這景象仍然讓人感到震撼,而我就在這圈子的正中心,那棵樹就矗立在我的前方。“他死了嗎?還是隻是恢複了原樣?”盧錫安問我,顯出一點疲態,昨晚那樣驚人的場麵,對誰來說都是一個不眠之夜。我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努力回憶樹人對我說話時的語氣,他說的每個字我都了然於心,隻是卻難以判斷出來當時他的心理活動。說實話樹人變成現在的這副模樣完全出乎了我的預料,因為按照他說的等候我多時,現在卻隻是化成了一棵樹,再聯係上所謂的“審判”,我開始懷疑這樣的變化是不是和我有聯係。圖奇正在一邊來回走動,若有所思地觀察著這地麵上形成的樹葉鋪成的圈子,這樣的奇觀無疑有著它的特殊意義,至少在我看來,它像是一個“舞台”,或者說是“祭壇”這樣的東西。想到這裏我不由得又慌張了起來,樹人對我說的那些話圖奇和盧錫安他們應該是沒有聽到的,而我肯定是不能對他們說,圖奇信不信我還不敢說,盧錫安一定會借此大做文章,說不定會做出極端的行為,在目前這樣的一個處境,還是要盡量避免我們這個臨時團體出現內亂。“現在天亮了,我們還是繼續走吧,已經不遠了。”我看著樹人的身軀說道。很明顯我避免了與圖奇和盧錫安的對話,因為我怕會不小心說出什麼引起他們過多的猜疑。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圖奇和盧錫安都選擇了沉默,沒有問我有關昨晚發生的事情,我們的選擇很是默契。昨晚一定發生了一些事情,他們選擇不問,我選擇不說,大家心知肚明,隻是這樣的話,我們這個臨時團隊裏的氣氛就變得更加緊繃了起來。我長呼了一口氣,順其自然吧。吸血鬼說的沒錯,走過了這些山丘之後,放眼望去就是遼闊的平原了,諾克薩斯城區近在眼前。我們此行的目的是去諾克薩斯尋找凱南德萊文他們的下落,而現在我們這幾個人心裏實際上早已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而存在於我身上的謎團似乎越來越接近於消散。一路上我們幾個都是心事重重。我想或許在盧錫安心裏,我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隱患了吧。“喂,你們看。”圖奇走在前麵,停下了腳步。在前麵很遠的地方,孤零零地坐落著一座建築物,遠遠看過去,高大且粗獷,是諾克薩斯的建築風格沒錯,隻是在淡淡的浮塵中看起來透出了些許荒涼,或許已經荒廢已久。我們不敢掉以輕心,慢慢靠了過去。這應該是一座兵營或者是前哨站之類的建築吧,我們走近了之後,房子前麵原本搭建的簡易的小堡壘的殘骸還保持著大概的形狀,隻是除了散落在周圍的地上的幾支弓箭和一把刀,再沒有任何人類的痕跡。屋子裏的木桌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兩件士兵穿的鎧甲,隻是因為大門打開的時間太久,已經被覆蓋在上麵的厚厚塵土遮蓋了原本的光澤。屋子裏沒有絲毫打鬥的跡象,一杆印有諾克薩斯標誌的旗子正靜靜地倚靠在門邊上。很明顯,這是被士兵遺棄的前哨站了。我回想起之前在諾克薩斯見到的場景,現在的這副景象也就不難理解,人民們都四散離開去尋找更佳的棲息地,那麼保衛人民的士兵存在的意義也就不存在了。盧錫安和圖奇在房子周圍仔細查看著,布裏茨則悠悠地飛了起來,似乎是在偵查遠方的情況。我輕輕拂去了落在鎧甲上的灰塵,金屬的光澤重新又浮現在了上麵,士兵們在放棄的時候,心裏或許是絕望且沉重的吧。對於兩個平凡的士兵來說,保衛自己的國家和人民也許就是唯一的使命了,當他們突然意識到自己用生命所捍衛的東西分崩離析的時候,對他們來說,算不算也是一種“審判”呢?這兩件鎧甲被如此整齊地安放在這裏,靜靜地等待塵土的覆蓋,就像是一場簡陋的葬禮,埋葬了這兩件鎧甲,也埋葬了士兵的信仰。對於士兵來說,將自己的鎧甲最後一次整齊的疊放,也算是對國家最後的一絲崇敬的體現了吧。我望著這兩件鎧甲,心裏久久不能平靜,給諾克薩斯的審判或許來的快了一些,讓人猝不及防。“我們走吧,這裏沒什麼東西了。”盧錫安的聲音在屋外響了起來,我再一次看了看這兩件鎧甲,本來想帶走,但轉念一想,就讓它們在此地長久地安放下去或許也是對那兩位士兵逝去的信仰最好的祭奠了。我們一行人又走了好長的路途,終於視野裏的建築物漸漸多了起來,隻是大部分都模糊在空氣中濃重的黃沙後麵,顯得不那麼真實,更為重要的是我們還沒有見到一個活人。果真如我所想,諾克薩斯還是變成一座空城了嗎?我們行走在街道中,雖然之前沒有來過這裏,但是熟悉的街道場景還曆曆在目,那些眉目中透露出高傲和自信的市民形象依然鮮活。隻是現在這裏,街道上堆積已久的塵土已經很厚,走過去之後還能留下清晰的腳印,街道兩旁還殘存著些許貨架攤位,隻是展示的商品也隻有厚厚的灰塵而已。周圍安靜極了,沒有當初那讓人瘮的慌的烏鴉叫聲,卻也沒有其他鳥類的鳴唱,空氣中沒有了詭異神秘的血腥氣味,卻彌漫著嗆人的灰塵。我們仍舊小心翼翼,因為我們都記得盧錫安之前提到過的“黑色玫瑰”組織,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就潛伏在我們身邊,按照所見到的均衡教派的慘象,遭遇到的後果一定是凶多吉少。空氣中的灰塵漸漸變得少了起來,可能是因為這裏建築物變的密集,風無法吹過來的緣故。“我們會碰到他們嗎?”我突然問道。“會。”盧錫安和圖奇異口同聲,我甚至都沒有明確我問的“他們”是誰,他們就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其實我們內心都清楚得很,“黑色玫瑰”就如同這空氣中的密布灰塵,我們可能早就已經落入了他們的包圍之中。
第五十三章 他們來了(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