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得了詩，蹦蹦跳跳地走了。
人們走後，郭允禮和無為布置了縣衙人員過年休假一事。商議由趙大年王小房二人輪流當班，其他人一概回家過年。
無為問：“大人，你來無極時日不短，不回老家過年了嗎？”
郭允禮說：“想起父母和玨兒，我也想回家和家人團圓，一個人在這兒可沒意思啊。”
無為說：“大人如回，無為可當班。請大人放心。”
郭允禮說：“今年肯定不行了。路途遙遠，來回怎麼也得半月工夫。再說離開無極，就是想放心，也難放得下，習慣這兒的生活了。”
郭允禮選擇留下來過年。連日來，殫精竭慮地勞作，也該享受一下年味兒，放鬆放鬆了。
轉眼年三十兒到了，這天趙大年值班，倆人吃了飯，開始嘮嗑兒。
趙大年說：“大人，你到我家過年去吧，今兒個是我生日。”
郭允禮問：“你家有什麼好過的，咱就在衙門裏過吧！按照無極的風俗，我給你過生日，我們今天該吃什麼飯？”
趙大年說：“按說大年三十兒，早上該吃餃子，可這幾年，連殺豬的都少，誰家還能吃幾頓像樣兒的餃子啊？大人，我的生日年年都是順便過，我還是領你到街上去轉轉去吧！”
郭允禮說：“就不用了，你剛才說了這裏吃早飯的習慣，那中午和晚上呢？”
趙大年說：“中午和晚上啊？這一天，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洗衣裳，打掃家，就是平常飯。不過到了晚上，男人們會串門喝酒的。我每年都去一塊長大的夥伴兒家，帶上一碗自家裝的灌腸，再就是一斤老燒酒。這一喝就是半宿，再聽放炮，這就等著初一了。初一其實更忙了，一大早就得拜年去，回家吃點飯，還得去上墳，直到後晌才算消停。”
二人聊了一陣天兒，郭允禮說：“過了今天，又長一歲了。夜裏你就不用陪我了。和家人去過個團圓年吧，還可以去和你的夥伴兒一起喝酒。”
趙大年說：“大人，我可不敢，王小房說了，我要是敢偷懶，他就不讓我值班了。我走了，你一個人才沒意思呢。”
郭允禮說：“我怎麼會沒意思？我吟詩作畫，美著呢。”
趙大年見郭允禮若無其事的樣子，信以為真，天黑之前，便回家與親人過年去了。
郭允禮笑眯眯地送走了趙大年，一轉身，眼淚湧了出來。偌大的縣衙，極其空曠，唯有幾隻麻雀在房簷處嘰嘰喳喳地撲騰。那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籠上心頭，自己的家，離得也太遠了。
天一黑，炮聲四起。嘭嘭地響聲彼起此伏。這炮聲，多少給寂寞的他幾分震動，新年開始了。
他背井離鄉，孑然一身。回憶起曲阜的家，他真的感覺外出做官其實是一種苦行僧的生活，有人說：千裏做官，為了吃穿，不做貪官，有點太冤。他認為，前半句說的沒錯。當官也是一種生存的方式。父親因為他做了知縣而榮，授大名府校檢，妻子孔玨也被贈為儒人。這就是他當官有好處。至於貪官，可不敢當。一個人不肯隨波逐流，實際上是選擇了一條充滿荊棘的道路。
孤燈下，郭允禮心裏思緒萬千，卻沒有詩情畫意。妻子的影子在眼前那麼的清晰，仿佛在呼喚著他的名字。暢想來年，他明白做糊塗官易，做清官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