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的人群裏不少是朝廷官員,眾人或騎馬或坐車或坐轎一路逶迤來至禮部尚書夏維稷的府邸。府中管家率一眾仆婢家人在府門口跪迎。夏薰末仍是騎馬,她三個姐姐是坐馬車,夏維稷坐轎。夏維稷的轎子緊跟著豫章王的馬在門口停下,他下轎按禮數將眾人迎至府中接待,趁著陸乘遊和豫章王用茶閑聊的間隙,囑咐夏薰未帶夏薰末去用飯歇息,好好照顧。
夏薰末被三位姐姐帶往尚書府的內院。內院在府邸的後方,與前院有一個碧湖隔開,湖上是一條長長的棧道回廊,碧湖東側沿岸假山石上鬱鬱蔥蔥的一片薜荔藤蘿,後麵掩著一條小徑,徑旁種著些香草幽花,陣陣芳香襲來,夏薰末使勁地吸吸鼻子,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把她的三個姐姐都驚呆了,夏薰滿緊張地看著她,夏薰未趕緊將帕子遞給她,夏薰初則是愣了一下,然後抿唇看著她笑。夏薰末用帕子胡亂地揉了揉鼻子然後扔回給大姐,瞪了夏薰初一眼:“有什麼好笑的!”
夏薰初卻不理她,徑自向夏薰未問:“姐姐,你可還記得前些年趙嬤嬤從外麵弄來的那隻鸚哥兒?那隻饒舌的小東西也是隻靠近那假山就直打噴嚏呢!”
夏薰未聞言也笑了,又用帕子仔細溫柔地幫夏薰末擦了擦鼻子,點點頭:“可不是,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
夏薰初走向湖上的棧橋回廊,用自己的帕子捂了嘴仍然笑:“隻怕我們院子裏又來了個饒舌的。”
夏薰末聞言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剛欲說話,鼻子又一陣奇癢,慌忙扯過夏薰未手裏的帕子來捂住鼻子。
夏薰未見小妹妹這個樣子忍不住好笑:“是呢,那隻鸚哥兒二妹妹教它念得一口好辭,這饒舌的本事以後怕是也要教給我們末兒了!”
夏薰初頓時轉身嬌嗔一句:“姐姐!”又哼了一聲:“我們幾個姊妹,合起來饒舌損人的本事也不及姐姐一分!”
姊妹幾個頓時都笑了,佳人嬌笑如銀鈴清脆,棧橋下的碧湖偶然泛起絲絲水煙,一時良辰美景,賞心樂事。
碧湖西側臨水處一座閣樓,往湖心有一座小亭子,也是用棧橋相連。閣樓甚高,碧湖在閣樓處曲轉,那邊的風景便看不到了。
走到一處亭子,赤鬆木匾額上書“縹碧”二字,亭中央一張白玉圓桌,旁有四隻梨花木圓凳。此時伺候幾位小姐的小丫鬟拿來了紈扇,天氣暑熱,剛剛下轎的姑娘們也悶得慌,便坐在水上回廊的美人靠上歇息。夏薰末鄙夷地看了幾位柔弱的姐姐一眼,嘴裏嚷嚷肚子餓了,夏薰未便吩咐侍女在縹碧亭裏擺飯。夏薰末看到四五個盈盈嫋嫋的小丫頭一人捧著一個極其精致小巧的金杯玉盞上來,她盯著那些小碟小碗,頓時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那何止是小啊,連喝口水潤潤舌頭都不夠好嗎,等到第二波快上來時,夏薰末實在忍不住了,衝著夏薰未涼涼地說:“大姐姐,尚書府是不是很缺銀子啊,用這麼小的杯盞是想讓你們多節約點糧食嗎!”
夏薰未笑著用手點了點夏薰末的額頭:“你啊!”又吩咐侍女:“妹妹餓了,你們上菜快些,把她的食具給換大些,換成跟爹爹一樣的規製。”
夏薰末揮手製止:“別!我要用最大的杯盤,先給我上一大盤碳炙牛肉,兩壇武陵春色!”
侍女們吃驚地長大了嘴巴,茫然地看向夏薰未。夏薰末算是看出來了,府中沒有主母夫人,這家裏的內務當是大姐夏薰末在掌管。府中衣食住行隻怕是都有定製規矩,大姐讓她用了爹爹的規製,隻怕已經是破例了,飲食先吃什麼後吃什麼的秩序隻怕是也很嚴格,侍女們隻怕從來沒有伺候過她這樣的主子。
夏薰未點點頭,侍女們盈盈嫋嫋下去端食了。
夏薰初慵慵倚著美人靠,淡淡笑著:“尚書府不管天下米糧,隻怕從今兒起,府中要遭蝗災了。”
夏薰末在圓凳上坐下,懶洋洋趴在白玉桌上,也不理會二姐姐的笑話,專心地等著吃飯。最先上來的菜自然是夏薰末催了許久的碳炙牛肉,切得很是優雅漂亮,武陵春色是用南山翡翠玉壺裝著,壺蓋上還綴著青色流蘇。酒肉上來,夏薰末立馬來了精神,風卷殘雲般消滅了先上來的酒食,不僅把侍女們看得是目瞪口呆,就連她的姐姐們看著她的吃相不是吃驚就是詫異,大姐夏薰初則是看到她吃第一筷菜喝第一口酒時愣了一下,隨即鳳眸微凝,略略沉思,並不曾說什麼。
用完午膳,夏薰末有些懨懨欲睡的樣子,就想趴在美人靠上打個盹兒。夏薰未起身攜了她的手:“末兒,回我們的院子再歇著。”姐妹四人便朝著內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