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 3)

“我……陪您下棋。”喬說。

“朱雀,你的棋藝遠不如你的學生啊。”喬爸爸樂嗬嗬的拒絕了女兒的自告奮勇,這不是打擊她的自信心,而是“臭棋婁子”這個詞已經遠不能形容其水平了。

“你們都得陪我聊天!”

好了,喬媽媽的這句話解決了所有問題,於是大家圍坐在桌前東拉西扯起來,你看,人們的生活中總需要幾個強勢的人來主宰自己。

那晚具體都聊了什麼,恐怕沒人記得了,反正氣氛挺愉快地,有石美和喬媽媽這麼健談的人,再加上一很會說話的稷香,談話都成了藝術了。

第二天下午喬準備回去,可喬媽媽不依,非讓她再請一天假不可,說什麼“有女不孝拋棄老母”,實在拗不過她,喬隻能晚回去一天。

說是思女成疾,可當喬真的留下來,某老太根本不甩她,光顧著和石美嘻嘻哈哈,連剛去的稷香待遇都比她好。

“稷香啊,你當我的幹兒子吧。”喬媽媽拉著稷香的手不肯鬆開。

石美吃味兒的說:“來了這麼久,您都沒說認我做女兒,這是重男輕女,偏心。”

“小丫頭,我從開始就沒把你當外人,現在多幫你找個弟弟不好嗎?”

“找個弟弟,不如幫朱雀妹妹找個如意郎君,稷香,你說是不是?”

經石美這麼一提醒,喬媽媽又想起她的擇婿大業,馬上問稷香:“朱雀最近有沒有什麼動靜?”

稷香偏頭想了一會兒:“除了和趙大哥出去吃過兩次飯,別的就沒再聽她提起過。”

“稷香,平時讓你姐姐也多留意點,朱雀要是和公司裏同事有點什麼好苗頭,就幫我把把關,多撮合撮合,你的同學要是有什麼好哥哥,或是有什麼年輕英俊的老師,也別忘了你的朱雀姐姐。”

稷香反過來扣住她的手:“喬媽媽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稷香說的假話不比他吃的米少,違著良心多騙一個老太太怕什麼,況且這麼長時間才遇到一個喬朱雀,豈能輕輕鬆鬆的讓給別人,她有了男朋友,就不能陪自己了,這樣賠本賺吆喝的事兒,他可不幹,所以他定要不辱使命的纏住喬,直到他先膩了為止。

“他一個半青不熟的小子懂什麼?”石美笑喬媽媽病急亂投醫。

“小美子,你懂什麼,稷香要是有個跟他一樣好看的兄弟,不就得先想著咱們了。”喬媽媽給石美一個你太年輕的眼神。

“嗬嗬,原來您是打上稷香兄弟的主意了,”石美笑得更燦爛了,“稷香啊稷香,你要是再大個幾歲,恐怕就離不開這兒了,非讓喬媽媽招了女婿不可。”

尚稷香不愧是身經百戰的老油條,這種情況,以一個少年人的身份當然是該害羞了,他點到為止的一紅臉,來了一句:“石美姐,別……取笑我了。”

喬媽媽心疼得不得了:“石美,你別逗小孩子。”

“還沒成親家,喬媽媽的胳膊肘已經往外拐了。”

“沒正形,”喬媽媽笑著點了石美一下,又對稷香說,“你要是有兩個哥哥,別忘了替我們石美也留一個,你有幾個哥哥?”

“我沒有哥哥。”

“表哥也沒有?”喬媽媽還是不死心。

“我……”

“行了,喬媽媽,我還沒欺負他,您就該把他逼哭了,找女婿也不能這麼急。”石美站起身來,“稷香弟弟,我帶你到附近遛遛,咱們增進一下感情,倒時有了好哥哥好叔叔的,也別忘了我。”

“去去去,找朱雀玩去,你可不能跟我搶女婿。”喬媽媽拉住了稷香,仿佛他真有個什麼好人選似的,“他明天就走了,我得跟他再多說說話。”

石美知道朱媽媽求婿若渴的毛病,也不和她強爭,隻不過心裏想,這回朱媽媽恐怕又是押錯了保。

稷香一邊應付著朱媽媽,一邊把注意力放在往喬那邊移動的石美身上,看她拉起不停打噴嚏的喬,往門外走去。

喬白皙的肌膚和石美黝黑的膚色成了鮮明對比,但兩人真像一對姐妹。

“稷香,你在想什麼,也想跟她們一起出去嗎?”朱媽媽問。

“不是,我在想,石美姐和喬姐姐真像一對兒親姐妹,讓人很羨慕。”稷香回過頭笑著說,這句倒真是發自他的肺腑。

“朱雀本來就極內向,現在身邊多了石美這孩子,我就放心多了,這可能……就是叫作緣分。”

喬和稷香離開的時候,石美要跟著一起回來,但喬媽媽阻止了她,送出去一個女兒,現在好不容易又來了一個,她怎麼肯輕易放人呢。

喬朱雀看出稷香的臉色不太好,跟來的時候比幾乎是判若兩人,能讓一個青春勃發的十七歲少年在一天之間變得比三十七歲的成年人還陰鬱,其中的原因她知道……石美是好意,喬也是知道的,她把喬拉到河邊用自己後半生的“錢途”跟自己發誓,說稷香要是個正經人,她以後就賺不到半毛錢。她說如果喬還拿她當姐姐的話,就趁早躲稷香躲得遠遠的,省著讓個小鬼騙了,倒時丟人現眼。

喬沒有回答石美,也沒敢看她的眼睛,因為她知道尚稷香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相信石美說的話……她說的都是真的。

她隻是靜靜的盯著眼前的那條河,河水不知從哪個源頭而來,緩緩的流動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這河水就像自己的情感,理不清情殤何處,但還是不斷流淌滋潤著幹涸的土地,如果她能像其他人一樣輕易道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就好了……可她又偏偏不能,她真的像這條河一樣——隻能流淌,卻說不出為什麼流淌,看不見起始,說不明終點……

喬的愛就是一條無聲的河,綿長溫柔,假若有一天真的能停止下來解釋自己,那便是源枯流斷完全消失的一瞬。

石美看著悶葫蘆一樣的喬心裏又氣又急,她考慮再三還是沒有告訴喬的父母,但她決定找稷香挑明,想嚇跑那個小鬼,他便是再長袖善舞,也終究隻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所以她在晚飯後把稷香叫到一旁,告訴他喬既沒有錢也沒有姿色,除了安分過日子她就什麼都沒有了,她一向隻按自己的軌道平靜生活,要是有人因為好玩而改變了那軌道,就等於破壞了喬的一生。

沒想到尚稷香竟比她還理直氣壯,毫無愧色的承認了,甚至都沒像昨天那樣和她打太極,他的眼神就像是聽見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尚稷香冷冷的對石美說了一句:“已經有夠多人在煩我、破壞我的生活了,不缺你一個,少管閑事。”

說完他就回去了,把一腔憤怒的石美涼在原地。

那是石美第一次清楚的看見稷香的眼睛,那完美的雙眸裏蘊藏著一股使人發寒的力量,它們的主人常常用笑意和魅惑來隱藏它,可是一旦剝開人類文明情感的偽裝,那眼裏就隻剩下毀滅性的欲望,毫無掩飾的向敵人訴說著執著和瘋狂。

她感到不寒而栗,保護喬的信心在一瞬間被擊垮,隻剩下祈禱——祈禱上天憐憫被那隻惡魔盯上的獵物,祈禱他是真的為了喜愛才去捕獲,而不是為了毀滅。

事實正如石美所想的一樣,稷香蘊藏著連他自己都沒有清楚意識到的魔性,那是天生的基因所至,從他的骨子裏就流淌著各種狂人極端性格的血液,而後天的種種經曆又不斷的去衝擊那桎梏瘋狂血液的結界。如果能像普通人那樣平凡的成長,也許他就一輩子也不會發現自己是惡魔的秘密……

那代表赤裸欲望的原始魔性本來就已經在慢慢泄漏了,造就了今天的稷香,現在又即將有人給他致命的一擊。

這使稷香自己都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