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太姥姥(1 / 2)

思緒飄飛,濃霧之中,我不由得回憶起自己溺亡前的情形。

2014年7月30號,暑假過半。我是村子裏麵的第一個大學生,被全村人寄予厚望。我上學晚,8歲才上的一年級,所以23歲也隻上大二。

我家裏的條件不算好,和城市裏的同學們沒有辦法相提並論。打小便被家長灌輸了先苦後甜的生活智慧,所以盡管我也是個90後,但在同齡人中卻算得上努力,我從高中二年級的時候開始勤工儉學,上了大學以後更是如此,舍不得一分一毫的課餘時間。

今年的這個暑假,我本沒有回家的計劃,但我媽卻說,今年我無論如何都要回家。我媽說今年是我的本命年,王太姥姥千叮萬囑,說我今年有個死劫,隻有回家才能化解,所以今年的生日,我必須在自己的家裏麵過。

王太姥姥這個人我並沒有太多的接觸,隻記得很小的時候她給我換了兩次替身。其實我對這個老太太並沒有什麼好感,總覺得她身上有股討人厭的邪氣兒。

王太姥姥是我們窮鄉僻壤裏麵最出名的出馬弟子之一,據說她堂上供的都是不能露臉的厲害玩意。可我生在紅旗下,長在開放裏,什麼妖魔鬼怪的事情我向來不信。尤其是和周沫探討了“童子命”的事情以後,王太姥姥這個人,在我眼裏就是個不學無術的神棍。

心裏這麼想著,但我再一想到爸媽的擔憂,還是將回家的事情應承了下來。於是7月初,暑假開始的那天夜裏我便登上了遙遙千裏,回家的列車。

我7月4號到家,下了從市裏開往老家的長途客車,不行了三四公裏以後,眼前的場麵著實把我給嚇到了。

我提著行李剛走到村口,霎時間“劈劈啪啪”“轟轟隆隆”的鞭炮聲不絕於耳。聲閉,我定睛一看,好家夥,此時此刻,全村的男女老少幾乎有一多半都擠在了村口。

我趕忙收起自己一臉錯愕的表情,放下捂住耳朵的兩隻手,將自己的行李丟到一旁,趕忙走近人群,和這些看著我長大的父老鄉親們挨個握手,寒暄,樣子儼然就像個到鄉下視察的領導。

“老五有福氣啊,生了個好兒子。”二嫂子一把年紀,卻笑得花枝亂顫。

“可不咋地,要我說二嫂子,你家妮子學習也不來,將來指定也錯不了。”東口的二賴子媳婦幾乎貼著二姑的臉說。

人都是這樣的,我享受被人放在心上,捧在高處的感覺。

“不在詆毀裏麵成長,就在讚美裏麵消亡”,這是英國意識流作家伍爾芙講過的一句話。我挨住了讚揚裏麵的穿心的蜜箭,卻沒能抵擋自家魚塘裏麵的一隻招魂的怪手。

這是徹底的死亡以前,我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佛教講,萬事皆由因果。我清晰地記得,在我死亡前的一個晚上,我再一次夢見了它。

同樣的夢境,我反反複複經曆了了二十幾年。它成了我生活裏的一部分,時刻壓著我喘不過氣。我無法掙脫掉它,它像一隻長滿倒刺的怪手死抓著我不放,任我如何反抗、求饒,他始終不肯善罷甘休,盡情地享受著蹂躪著我的快感。

傍晚,天色漸暗,回家的路變得異常艱難,我每走一步,心便重重地沉下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