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時節
雪花如鵝毛般旋轉紛飛,大地一片蒼茫。
一白衣女子赤足走在皓白的雪地上,衣袂翻揚間,隱約可見點點殷紅如花瓣飄零。飛雪撲向她的唇上眉間,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依舊平靜,隻餘眉間的半朵梅花孤然怒放。
一陣寒風刮來,吹落她素白的帽子,徒留一頭皓發隨風飄揚。似有淡淡的梅香縈繞鼻尖,她眸中倏地閃過一絲晶瑩。
白雪皚皚的遼闊大地上,似乎終於尋到了出路般,她快步向前,遠方的一點殷紅漸成一線。
絢爛的映日紅綿延至天際,狂風肆虐著,素雪飛揚著,火紅的花瓣旋轉飄零著,撫上她的眉間,耀了她的眼。
飛身上樹,她慵懶地倚坐在一枝幹上,鮮豔的花瓣帶著微涼的雪粒“簌簌”地滑下她的頸項,她卻渾然未覺。
纖纖素手勾起一枝紅梅輕嗅,花還是一樣香,水還是一樣紅,隻是人卻仿佛不一樣了!
望向落紅翻湧的江麵,依稀還記得那天也是這樣的天氣,甚至還有嫋嫋琴音縈繞。
那年的景色也是這般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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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陽高照,在縈繞梔子花香的幽若園外,一棵高大茂密的榕樹上,倚坐著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女。隻見她如清晨初綻放的梔子花般光滑透亮的肌膚上,細長的眉微微斜飛入鬢,不似尋常女兒家的柔弱,卻隱有一股英氣。纖長的睫毛覆蓋的清澈深邃的靈眸,聚精會神地看著眼前的書卷,時而抿唇微笑,時而拍手稱快。
這棵榕樹是最悠閑的所在,濃密的樹冠遮擋住了熾熱的陽光,隻餘涼風習習。隻要躍上樹頂,找個隱秘的椏杈,便不會擔心被人打擾,還可以縱觀全園的風景,別提有多愜意。
“還不下去!”
突兀響起的清脆男聲,驚得方琳抬頭。便見一藍衫少年目光清冷地看著她,遂訝然道:“你……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大哥在等你!”方興不耐煩地丟下一句話,轉身躍下樹。
嗯?最近好像沒闖禍啊!也沒逃學!夫子交代的作業也……遭了,作業……方琳不禁頭皮發麻。
作業沒完成本不是大事,但大哥既然找上門來,說明事情已經不小了。然而這也不是第一次,方琳自然知道怎麼應付,這可是多年來的經驗。
首先,老老實實認錯,最好加份檢討,承諾以後乖乖聽話。隻要認錯態度良好,基本就可以變成緩期。在以後一月內不犯大錯,就沒事了。若不然,可能要享受一兩個月和文房四寶吃睡在一起的高級待遇。
將書卷藏進樹洞,用樹枝葉遮掩好,方才躍下樹。
經過幽若園,就見河岸邊,一身形頎長的男子負手孑然而立。隻著一襲素色淡藍暗紋長袍,然而渾身散發著的高貴典雅之氣,讓人禁不住想要頂禮膜拜。
“哥。”方琳低頭走過去,甜笑著喚了聲。
良久不見回應,微微抬頭又喚了聲。方弈才緩緩開口:“以後還是不要獨自出門為好,有事便讓宇陽……”他忽而住口,轉身看著她問道:“追風影練得怎麼樣了?”
“嗯?”方琳愣了愣,訝異道:“你不是一向……”
以往她和方興比武練劍,騎馬射獵時,方弈總是板著臉,嚴肅道:“一個女孩子家,成日舞刀弄槍的像什麼樣子!”
雖然他不認同那些儒家禮教所謂的婦德之道,但刀劍無眼,他並不希望她去碰這些危險的東西。況且,他有自信保護自己的家人不受傷害。而如今……
“若然遇到危險,打不過還逃不掉,豈不是太過無用?”
方弈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向不遠處的福伯示意。他低低“嗯”一聲後,便轉身離去。
“你隻需練好追風影和箭術便好,其它的就看你自己了。”方弈隻是看著湖裏零星的幾朵荷花,好似歎息一般。
他今日似乎有什麼不同,然而迷霧般的黑眸裏,朦朦朧朧地看不真切。
不久,福伯雙手呈上弓箭,方弈隻是指向池中百步遠的一個老蓮蓬,向她示意。
“嗯?這支箭怎麼沒有羽尾?”
方琳看向福伯手上細長而勻稱的箭矢,疑惑道:
“還是木頭做的?隻是,這個能有多大殺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