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裏,蘇藜看著那雙眸子,深邃沉斂,仿佛千年古潭裏那無法觸及的悠遠。
她將頭往他胸膛上蹭了蹭,大概這樣的夜晚,人都會變得特別脆弱吧。盡管她一點兒也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脆弱。
“怎麼了?”他又問了一遍,骨節分明的手指撫過她的發間。
“沒事。”她搖搖頭。
“沒事兒怎麼哭了?”他的聲音裏有她聽不懂的心疼,可她想,這應該隻是錯覺吧!
“沒有哭,就是沒睡醒,眼睛有點兒疼。”她隻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
“是嗎?”他的語氣仿佛帶著一絲歎息,手指輕微地劃過她的發。
她點點頭,靠在他懷裏,沒有再說話。
“小藜,”許久,他又突然叫她的名字。
她動了動,表示自己聽著。
“在我麵前示一次弱,真的就這麼難嗎?”這話他仿佛是在問她,卻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她愣了愣,然後才答:“在君少麵前,我從來都是弱者。”
“這些話是誰教你的?”他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竟是那般溫柔卻有無奈。她想,大概隻是因為這樣的夜晚太柔和,所以自己才會頻頻出現幻覺吧!
可她還是接過她的話,“沒人教我,我自己就是這麼覺得的。”
“真不知誰教你這般伶牙俐齒。”他嘴角有一絲她看不到的悵惘,“你不知道女人就該學會示弱嗎?痛了也不說,難受了也非要撐著,誰讓你這麼倔的?”
“沒人讓我這麼倔。”她接過他的話,心裏突然覺得有些委屈,“可我沒別人那麼好運,媽媽生我時早早就去世了,小媽不喜歡我,哥哥也不喜歡我,除了爸爸我在這世上就再也沒有別的親人了。可是爸爸不是屬於我一個人的,我必須要去爭取,如果稍不留神,或許我就連爸爸都失去了。”
“不過,”她吸了吸鼻子,又往他身上蹭了蹭,“也有可能是我自己的問題吧,如果不是我,媽媽也不會離開。從前我喜歡西銘,喜歡了那麼多年,可他卻從來沒說過喜歡我。後來這世上就剩下爸爸一個最疼我的親人,可是他也……”
她將頭埋在他懷裏,聲音越來越小。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安心,就像小時候跟爸爸撒嬌時,被爸爸高高舉過頭頂一樣。雖然知道那很危險,但卻一點也不害怕,因為她清楚,爸爸是絕對不會放手。
“你恨我嗎?”他插在她發間的手頓了頓,然後又忍不住問道。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本就是不言而喻的,而他自然也清楚。隻是剛才那瞬間,他還是好想知道她的答案,他想聽她親口告訴他。
久久沒有得到她的回答。
“小藜。”他輕輕叫了聲。
懷裏的人兒沒有任何反應,看來是真的睡著了。不過今晚她也的確是累壞了,剛完成第一場演奏會,還有這一夜的折騰。
他輕嗅著她發間傳來的馨香,隱隱約約、若有似無,撩撥著他心間最柔軟的那根弦。
在她離開的那些日子,很多時候,他都在想,如果當初他們不是以這樣一種方式相識,是不是一切就會不一樣。
或者他能早一點認識她,是不是……
可是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他們之間終究是隔著那些仇那些恨。
但是盡管這樣,盡管這一切他都清楚,他還是想將她留在身邊,哪怕隻是多一天。
不管她是為了什麼回來,不管她有什麼目的,他都可以裝聾作啞,哪怕最後注定會萬劫不複,他也想將她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