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你下山吧!此去若是看到你小師妹,記得告訴她我和大黃都很想她,有空來青嵐看看我們吧!此外,為師要你記住,我們鄉野之人,隻可在江湖,不可如朝堂,這是師訓,你可記住了?”
鍾流光從未見師父如此嚴峻,不免行了個大禮,將此番話記在心頭。
一清候徒弟記清楚了,才緩緩道,“為師如此,也是為你好。你日後便會明白。”他揮揮手隔空取來溪水中的劍,交到徒弟懷中,示意徒弟離去。
清輝如霜,等到弟子離去,老者才放開放開手中一直暗暗握住的玉玦,順著玉玦的光暈,一行細小的字跡,若隱若現。
十月十三,弟子阿衡祝師父一清壽比南山。
那個孩子,現在在家中,不知是否安好。自己隻答應照看她十年,十年之後,有什麼造化,就隻能看天意了。
爾藍,你在天上可看見了?
壽比南山,世人都希望活的長久,隻是誰能明白這長久生命中的曆程又是何種感觸。一清已經一百二十歲,這在於常人,已是罕見的高壽了,他的目光落在那一枚玉玦上,臉上卻顯出一股難以覺察的憂傷。
新月無語,夏蟲長嘶。
此刻皎皎滿頭大汗的跟在她的大小姐身後,上次不接下氣。
“小姐,小姐!等等我啊!”一麵抹去臉上的汗水,一麵提著包袱的丫鬟,不滿的看著前方健步如飛的小姐,小姐肯定是喜歡鍾大俠,每次看見他的時候,心情都會好許多。
“皎皎,快點!”
惜妤看了看前方,熟悉的景色已在眼前,此次出來並未告知父親,不知道父親是不是會生氣。不過,今日聽聞大將軍班師回朝,估計父親又有的忙了,暫時也不會發現自己失蹤。想到這裏,心裏一鬆,腳步又加快了幾分。師父,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在打坐,大黃也不知道有沒有忘記自己,還有山後的那株桃樹不知道有沒有開滿桃花……
“皎皎,快點,前麵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青嵐山了,你欽慕的鍾大俠就在裏麵,要不要加快腳步,你自己選擇,我告訴你啊,到了晚上,豺狼虎豹最喜歡你這樣的大姑娘了,細皮嫩肉的,一口一個,你看看你,前些日子還吃了兩斤豬蹄,三大碗銀耳,每日綠豆沙灌著,從裏到外都是野獸喜歡的人氣啊!”惜妤指了指前方,她的臉龐在夕陽的霞光照耀下,有一種芙蓉色的透明,如同熟透了的桃子,臉上還有茸茸的短毛。
皎皎縮了縮脖子,這荒山野嶺的,指不定真的有野獸,想到這裏禁不住後悔跟著來,日色確實黯淡了下來,她顧不上搭腔,隻是疾步跟在小姐身後。
惜妤滿意的看著皎皎的反應,離青嵐山越近,她的心跳的越快,那聲音似乎是一口大鼓在她的耳膜間敲響,一聲一聲的催促著她前進。
離上次離開青嵐,離開師父也有一年了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黑夜白日的過去,沒想到,她竟然離開了那麼久,還好,很快就要見到師父了,見到師哥,見到自己熟悉的一切,想到這裏笑容無法隱藏。
“師父——師父——,大黃——,阿衡回來了!”
未到山門,惜妤早已扯開嗓門喊了起來,饒是在閉關的一清也聽見了他的徒兒學得最好的獅吼功。
白胡子,幹瞪眼,早已見慣不慣了。
小黃鳥早已飛出去,迎接惜妤。
“嗬嗬,大黃,你還是和原來一樣啊,嘻嘻,別鬧了,我怕癢,嗬嗬……”
大黃親昵的拿毛茸茸的腦袋不住的撓著少女的臉龐,一清在一旁吹胡子瞪眼。
“臭丫頭,還記得回來!師門規矩忘得差不多了吧,我派概不見外客!”一清故作嚴肅的端正姿態,眼角卻瞟著惜妤背後的丫鬟。
斜陽默默中,惜妤背後的小女子一身嫩黃色裙裝,宛若山間開遍的迎春,清新嬌嫩,顯然趕了不少山路,麵頰上滿是汗珠,絲履繡鞋上沾滿了塵土。
雖然是說著逐客令,掌門人的眼中卻是滿滿的笑意。
阿衡早已看出師父眼中的開心,撒嬌的撲進師父的懷裏。
“師父——這不是想你了嗎,師父……”
“哎……好了,好了。”一清忍不住扒開惜妤的手,他的長須早已在惜妤的魔爪下亂了。
“說說,今日怎麼來青嵐山了,是不是你的父親,有事尋我?”
等惜妤胡鬧夠了,一清理了理衣襟,正色道。
當初劉閱帶走惜妤時,他是知道的,約定到期,他履行諾言,若沒有意外,惜妤是不會出現在他的眼前的。
除非……
他心底裏曾暗暗期盼,這個除非永遠不要到來。
阿衡抿了抿口中的茶,心情大好,也沒有看到師父眼中的憂慮,放開手中的大黃,“師父,我是偷偷跑出來的不……爹爹……他並不知情。”
還好不是,一清鬆了口氣。提在心口上的心也放鬆了下來,他笑嘻嘻的看著麵色緋紅的徒弟,心下已經明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