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赤彥的手在衣袍下輕輕一收。
陽和自是也瞧見了,借著喝酒的動作將唇邊的笑意壓下。
陽和和赤彥,已然如此的默契了麼?
這樣也好。
“還豐王從極北之地到這南國之疆,怕是在水土上有些不適應,平時可應多注意些。”赤彥有意無意地瞟了眼那些很清涼的美姬,自斟了一杯酒,飲盡了。
赤彥眼裏的譏誚讓還豐王剛順下的氣又堵了上來。
我本來還提著一顆心,不知陽和與這還豐王在後來是怎樣相對的,但現在看到此番情景,不由得笑自己著實多慮了。
憑著還豐王這樣的氣度,又怎的和陽和去爭這天下?即便爭到了,又怎樣去應對千千萬萬像他這樣覬覦皇位的人?
就連我都覺得可笑。
才過了一個時辰,宴會便可笑地結束了。
赤彥在宴席上給還豐王使了不少絆子。
陽和今日飲了不少的酒,一幫人在宴席散後趕緊攙扶著陽和回了寢殿。
四周燈都熄了,我見今日沒什麼可看的了,便準備跳過今日趕緊將後麵的事情看了。
可誰知這一瞬,我在寢殿裏見到了慕漪,長華的長瑤長老。
長瑤一身黑衣,潛到了陽和的踏邊。
她手裏拿著的,是七星草。還有那碗湯藥,借著月色,可以瞧得清清楚楚,那是觴莋草,這世間的至毒之物。
慕漪她,這是要作何?
我手心裏捏了一把汗,隻見長瑤她撚了個訣,將七星草在手中化成粉末,然後,將其倒進了那碗湯藥中。
我險些拿不住手中的鏡子,長瑤,為何要這樣做?
凡界向來講求相生相克,七星草雖是救命的良藥,但放到這樣至毒的湯藥裏一並給人服下,卻也隻不過是起到加速毒素蔓延的作用。
長瑤現在,想要用凡世的方法,至陽和於死地。
可陽和他不過還有一年的性命罷了,長瑤,你為的什麼?
哦,是了,煉清。
“漪兒?”
長瑤手中的瓷碗應聲落地,摔成了粉碎。
是赤彥。
“長逸?”
長瑤轉過身,有一瞬的驚慌。
赤彥,竟是長華的第三位長老長逸?
嗬,這世間可真是有太多我想不到的事。
我果真誰都不了解。
“那氣澤果真是你的,你怎的會在這裏?”赤彥一臉迷惑,看著陽和隱在長瑤身後的黑暗裏,又看了眼地上的碎渣,問道,“你對陽和上神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長瑤冷笑,“你竟然還叫他陽和上神?赤彥,你對得起煉清嗎?”
“我......我大哥......他現在如何?”
“如何?”長瑤向赤彥逼近,“終日頹廢成那種樣子,長華幾千年來存的酒怕是都要被他搬光了!”
“怎......”赤彥正想說些什麼,卻被床榻上的陽和一聲**打斷。
赤彥趕忙亮起一盞燈跑到陽和身邊,陽和他,唇畔已經全黑了。
鮮血從他的七竅中流出,他的全身都在顫抖。
一滴淚落在鏡麵上,我緩了緩神將它抹去。
我喉頭哽得難受,我說不出話,隻能在心裏一遍遍地嘶喊著對不起。
陽和,我不該的,我不該的。
我們還有來世啊,為什麼我要讓你今世去的這樣痛苦?此生,又過得這樣惹人悲戚?
“你想做什麼?你想取出內丹來救他?你瘋了嗎?”長瑤怒不可遏地盯著赤彥,一隻手鉗製住他。
“漪兒,”赤彥眼裏滿是對她的陌生,“你什麼時候這樣的狠毒了?”
長瑤身子一晃,似是失了心神般重複著:“這樣的......狠毒?狠毒?”
赤彥有些不忍,但說出去的話,便收不回來。
赤彥繞過長瑤走到陽和跟前,還未來得及取出內丹,陽和,醒了。
隨著陽和的一聲痛苦的叫聲,一個金色的封印從陽和的額際破出,金光大盛,照亮了整個寢殿。
陽和從床榻上做起,猛地捶打著腦袋。
陽和他,要蘇醒了麼?
長瑤驚駭地看向赤彥。
赤彥的眼裏竟滿是悲痛。
我相信所有人都聽到了:“封印破,妖王滅。”
煉清他,用自己的性命封印了陽和的上神之力。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
長瑤一步步退後,卻被後麵高高的燭台絆倒在地。
“長逸,你.....你方才......方才說什麼?什麼封印?煉清他怎麼了?他怎麼了?”
赤彥並未說話,而是緩緩走到她的身邊,伸出一隻手,道:“走罷。”
“去......去哪兒?”
“回長華。”
兩人在金光消散前,隱身消失了。
陽和終於醒來,身邊卻沒了任何一個人。
他唇畔已經恢複成了如若塗脂的樣子,再也不是那副病容,可是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了白日裏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