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月色濃得很,陽和還在案前批改著公文。
赤彥來了。
陽和將筆一停,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笑:“你來了。”
赤彥點了下頭,道:“你這又是何苦,還豐王這樣想要這江山,你給他便是了。”
“我倒是想給,”陽和麵上泛起一絲苦笑,“隻是他雖有管理這國家的才能,但處事也太過狠厲了,終究,有些不妥。”
“他比你,更適合坐這一國之帝。”
“罷了,不提這些了,你打算還要在這裏呆多久?”
“怎的,要趕我走了不成?我終究是不如你的親弟弟啊。”
陽和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阿霖他不會回來的。”
“是啊,人家都娶妻生子了,哪像你......”說到這裏,赤彥一抿嘴,趕忙岔開話題,“對了,過兩天還豐王就來來偃都了,你可是想好怎樣應對他了?”
陽和眉頭一鎖,抬眼望了下赤彥。
赤彥趕忙擺著手後退,道:“你可不要打我的主意,我過兩天就要去找阿漪了。”
陽和輕飄飄地道,語調裏不乏打趣:“你還敢去長華?如今長華落得現在這個地步,可全都是仰仗你們妖族之人。”
赤彥一噎,道:“我怎的還會擔心你,就你這口舌,有誰能夠占得了你的便宜?”
陽和嘴上的笑容再一次浮起,他搖了搖他頭,將一份公文合上,又拿起另一份對著赤彥道:“夜深了,去歇著罷。”
“你也知道夜深了。”赤彥站起身子,將陽和桌案上的公文合上便轉身出了門。
陽和望著赤彥走出殿門的身影很是無奈,他對著左右吩咐道:“將這些撤了罷,寡人今天就批閱到這裏。”
左右尊了聲是,便上前忙活了。
這一夜便這樣過去了,大而冰冷的寢殿,這便是陽和結束一日又迎來另一日的地方。
看著方才他們的對話,想來,陽和和赤彥之間並未存在著什麼了,他們現如今的談話,裏麵的語氣神態,正如凡間真正的兄弟一般。
那個還豐王,應是覬覦這皇位之人罷。
想不到師姐這一世又達成了所願,師姐和師姐夫,倒也是值得旁人羨慕的。
當初師姐在這一世尋到師姐夫的時候,師姐夫正要迎娶楚國原來的國主,也就是陽和這一世的父皇為其擇的妃子。這位妃子是陳國國主最為喜愛的一位公主,那個時候兩國還是交好的。
師姐千裏迢迢趕來,看到的便是師姐夫執著那位隆裝妃子的手,將那個嬌弱美豔女子迎下轎輦。美豔女子下轎輦的時候因為太過嬌弱,還險些載到了師姐夫懷裏。師姐一見這場景自是大怒不已,然後,師姐就毀了婚禮,擄了新郎。
其實當時師姐夫才不過十歲,這些事情自是不懂,隻當做是他父皇給他找了個玩伴,便歡喜地應下了。
皇家的人自小便養在深院裏,他人近身不得,孤孤零零地自個兒挨到長大封了王才得以出宮,因此師姐夫當時聽到能有個玩伴,自是歡呼雀躍得緊。
可是師姐並不聽這些,將師姐夫擄回桃夭穀後,師姐便將柴房一鎖,將還是十歲的師姐夫關在柴房裏一天一夜。
如此也就能明白,師姐夫為何深夜裏總是在床頭點一盞燈,以及為何,對師姐總是一副冷眉相對的樣子。
況且,我後來也聽陽和講過,在陽和的印象裏,師姐夫先前的時候其實是個頂天真爛漫的孩子,如今成了這樣的一副樣子,才至於讓陽和在中秋佳節那日見到師姐夫的時候沒能將其立即認了出來。
師姐將師姐夫擄回來的那一日,我剛巧偷偷跑到了人間,在外麵玩了整整一日,累乏得很,回到房間倒頭就睡了,師父又在閉關,所以時至今日我才知道,師姐在這幾千年來,也是回到過桃夭穀的。
時至今日我又知道,自從妖王不再想要殺我之後,師父已經鮮少拿出時日提高修為了。師父的閉關,不過是去會情郎了,這情郎,哼哼,自是杪冉前輩。
如此看來,這數千年來一直孤寂的隻有小阿落我啊!
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鏡子,這時畫麵已轉,是一場歌舞升平的宴會,想來是陽和為了迎著那個還豐王設的。
“本王敬陛下一杯。”這個執起酒杯一臉俊朗的而立之人應該便是還豐王了,還豐王倒是不虧待自己,一邊想著怎樣篡位,一邊還坐擁著無數的美姬。那幾個美姬,嘖嘖,穿的可真是清涼,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也不怕凍著了。
赤彥在旁想到陽和的身子,便站起身想要替陽和擋酒。
還豐王嘴上一副謙遜卑微的樣子,但和天帝一個樣子,字字咄咄,句句逼人:“不想本王這點兒薄麵都向陛下討不來,本王著實汗顏。”
赤彥正想發作,陽和攔了下來。
陽和對著還豐王道:“還豐王素來好酒量,寡人自愧不如。但今日是還豐王的三十歲壽辰,寡人身為一國之君,豈有不恩澤一二的道理。”陽和執起酒杯,揚聲道:“還豐王,請。”
果然誰都討不了陽和的便宜,這樣的一席話,既不失了一國之主的風範,又讓但凡有點兒聽覺的人都聽得出,誰是君,誰是臣。
果然在赤彥的一聲嗤笑之下,還豐王舉起的杯子抖了抖,裏麵的酒水盡數翻灑了出來,還豐王打的這個噴嚏可真是刁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