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頁看盡,再翻看前頁後頁,不是三藏故事,就是西湖三塔,翻遍了字詞句子,也沒見著適才婢女讀的那幾個句子。
“脂硯齋的話,你是從哪聽得的,居然記得這樣清楚?”雲華狠狠問道。阿律一向並不好學,連修真一類天書都看得馬馬虎虎,今天竟能夠將《脂硯齋重評石頭記》裏的句子記得一字不差,實在是稀奇。更何況,雲華聽得真切,方才讀書的聲音調子分明透著一股子鬼怪。
“雲兒,你不記得我了麼?”那聲音又出現了,雲華驚魂不定,壯了膽子看向定了神的婢女,隻見阿律站著一動不動,嘴裏卻蹦出與她的聲音不符的話來。
雲華身子軟綿綿倒在榻上,淚眼婆娑,似是歡喜,又似是不信,搖著頭,喃喃喚道:“敖烈太子!”
卻是無人應答,好像那聲音的主人早就同過去一樣離去了。雲華恍在夢中,怔怔抬了頭起來,榻前的婢女眼裏透著懼怕,更多的卻是關切。
當下神明歸體,雲華坐直身子,叫婢女取了手巾來,細細擦幹淨臉上水意。阿律連忙接過,再把頭巾掛到洗浴間的鉤子上,匆匆看了看鏡中的自己,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呀,但阿律心裏不知怎的亂得慌,也不知道之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仙子剛剛不是睡得好好的麼?我方才不是還在讀書的麼?怎麼倒好像是自己反睡過去了一樣,一覺醒來,仙子心情顯見得又不大好了,連書也不知什麼時候被仙子拿了去。
阿律回到雲華跟前伺候去,雲華還有些征然,看見阿律又蹲在榻下,小心收拾了地下骨瓷碎片,戚戚竟笑了。
阿律慌忙抬頭,雲華的疑惑也剛剛說出口:“阿律,你在凡間時候,家在哪?”
隻見婢子惴惴不安的揣著話答道:“從前是在西海邊上住過的。”
阿律小心觀察著,見雲華並無不高興的樣子,也不知對自己的回答滿意否,隻是,仙子怎麼突然關心起這件事來呢?當初剛來雲華居的時候,倒是沒人問起過。
雲華沒有接著問有關凡間的話題,卻是沒頭沒腦地自說自話:“是你吧?敖烈。”
看著自家仙子失魂落魄的,阿律心中有了底,原來方才自己睡了以後,仙子做夢了,也不知夢了什麼,先前還好好的,現下又沒有多少生氣了。敖烈,像是男子的名字呢!
“阿律,如果,你突然想起來一個人,意味著什麼呢?”雲華打起精神,抬頭望了過來,詢問著麵前看似傻乎乎的婢女。
不料這原不好回答的話,阿律不假思索就給了答案出來。
“奴婢在下界的時候,聽說過一個和夢有關的故事,想來,天下的夢都是差不多的意思,不是清醒人進了做夢人的夢裏,就是做夢人進了清醒人的夢。究竟誰是清醒誰是做夢,卻是難分辨的了。”
真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隻見雲華乍聽一愣,繼而破顏而笑,好似想開了什麼死結,阿律見了雲華臉上顛倒眾生的笑靨,似是得了解脫和安慰,也微微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