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溫柔讓歲月沉澱(5)(2 / 2)

錢美華在《緬懷恩師》中記錄了這麼一件小事,在同年12月,林徽因和梁思成請了學生來慶祝他們的銀婚紀念。事後,林徽因因天氣寒冷先進臥室休息,梁思成感慨地與學生們提到林徽因近年疾病纏身,憔悴了許多。但她心靈卻仍舊那麼健康,充滿創作的生命力,仍不停地用心工作,對生活充滿熱愛。

生命還在繼續,她沒有理由放棄生活,不僅不能放棄,還要愈加珍惜所擁有的分秒與朝夕。

幸運之神沒有一直眷顧這個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女人。

1954年的秋天,她的病情急劇惡化,必須暫停一切工作,安心靜養。

梁從誡在《倏忽人間四月天》中記敘:"每天都在床上艱難地咳著、喘著,常常整夜不能入睡。她的眼睛仍然那樣深邃,但眼窩卻深深地陷了下去,全身瘦得叫人害怕,臉上見不到一點血色。"

1954年冬,林徽因病危,一度從清華移居到北京城內。幾乎同時,梁思成因感染肺結核也住進了同仁醫院。緊接著,林徽因又住進了梁思成隔壁的病房。到3月底,林徽因一直發著高燒,處在精神昏迷的狀態。

醫院組織了最有經驗的醫生盡一切努力進行搶救,肺部大麵積感染的事實已經預示了她生命的終結時刻即將到來。

3月31日深夜,彌留之際的林徽因用盡力氣,對護士說,她要見一見梁思成。護士好心地回答,夜深了,有話明天再談吧。

可是,她沒能再等到明天。

1955年4月1日清晨6時20分,林徽因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結束了她51年的生命旅程。

想要說的最後幾句話,終是沒能說出來。

梁再冰的《我的媽媽林徽因》裏寫道:"當父親被扶到病房時,從來不流淚的他哭得不能自已,坐在媽媽的床邊隻是重複著"受罪呀受罪呀徽你真受罪呀",聽著真令人肝腸寸斷。"

又是一場生離死別,而這一次,是她帶著遺憾離開。

再仔細端詳一下她的麵容吧,下一世,她將以其他麵貌出現,此生是無緣再見了。

也許上天待她並不友善,一生的苦難多過安穩,她卻都平靜地接受了。

遠在1945年的時候,醫生就已經對她宣判了僅剩5年的壽命,還是在靜心休養的前提之下,而她不顧警告將最後的生命獻給了祖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她從死神那裏爭來的,能堅持到1955年,已是不易。

就像1947年秋她寫給費慰梅的信中說的那樣:"你看,我就這樣從水深火熱中出來,又進行了這些所謂"不必要的活動",要是沒有這些,我早就死了,就像油盡燈枯--暗,暗,閃,閃,跳,跳,滅了!"

看到這段文字,仿若能看到她俏皮的微笑,得意於自己的頑強。

生命的最後10年裏,她時刻麵對死亡,也時刻迎接死亡。

不願就這麼草草離開,卻不得不默默地準備離開。

生命是生與死的循環和輪回。

在摯友徐誌摩去世4周年的時候,她揮淚寫下《紀念徐誌摩去世四周年》,其中有一段令人記憶尤深:

此時,我卻是完全的一個糊塗!習慣上我說,每樁事都像是造物的意旨,歸根都是運命,但我明知道每樁事都有我們自己的影子在裏麵烙印著!我也知道每一個日子是多少機緣巧合湊攏來拚成的圖案,但我也疑問其間的擺布誰是主宰。據我看來:死是悲劇的一章,生則更是一場悲劇的主幹!我們這一群劇中的角色自身性格與性格矛盾;理智與情感兩不相容;理想與現實當麵衝突;側麵或反麵激成悲哀。日子一天一天向前轉,昨日和昨日堆壘起來混成一片不可避脫的背景,做成我們周遭的牆壁或氣氳,那麼結實又那麼縹緲,使我們每一人站在每一天的每一個時候裏都是那麼主要,又是那麼渺小無能為!此刻我幾乎找不出一句話來說,因為,真的,我隻是個完全的糊塗;感到生和死一樣的不可解,不可懂。

她不明死的奧秘,卻不忌憚它。從最初的最初,她就決定用自己賭未來,將好與壞都置之度外。死亡注定浸滿他人的淚水,彌漫著悲情的色彩,卻是人一生之中不可逾越的一環,也是最後一環。

除非臨近死亡,否則永遠不能感知它是什麼滋味。與其將最後的時光用來恐懼害怕,倒不如留著力氣和親愛的家人朋友說聲感謝,說聲再見。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沒能參透人生的真諦,都沒能勇敢一回,將釋懷無畏的笑容留在世間。

不留遺憾的最好辦法,就是在生的每一天裏,盡量將一切看淡、看開,已知活著的不易,又何須再去糾結於既定的事實,上天可以左右你的命運,卻不能左右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