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從容演好自己的角色(2)(1 / 3)

蕭乾,聞名世界的記者,又是卓有成就的翻譯家、作家,被譽為中外文化交流的使者。晚年多次出訪歐美及東南亞國家進行文化交流活動,寫出了300多萬字的回憶錄、散文、隨筆及譯作。

他翻譯的《籬下集》《夢之穀》《人生采訪》《一本褪色的相冊》《莎士比亞戲劇故事集》《尤利西斯》等,皆是暢銷書籍。

後來著作等身的蕭乾先生,在創作的最開始,也隻不過是默默無名的文學青年而已。黯淡無光的開始,卻博得了林徽因的讚賞,以及真心的鼓勵和支持。

他曾說:"在我的心坎上,總有一座龕位,裏麵供著林徽因。"

可見他對林徽因的感激之情有多麼的深厚。

起初,並未相識的兩個人,由蕭乾的一篇小說結緣,這才慢慢熟識起來。

當時林徽因給沈從文寫了一封邀請信,字裏行間透著活潑和熱情:

沈二哥:

初二回來便亂成一堆,莫名其所以然。文章寫不好,發脾氣時還要漚出韻文!十一月的日子我最消化不了,聽聽風,知道楓葉又凋零得不堪,隻想哭。昨天哭出的幾行,勉強叫它做詩,日後呈正。

蕭乾先生文章甚有味兒,我喜歡。能見到當感到暢快,你說是否禮拜五,如果是,下午五時在家裏候教,如嫌晚,星六早上,也一樣可以的。

關於雲岡現狀,是我正在寫的一短篇,那一天,再趕個落花流水時當送上。

思成尚在平漢線邊沿吃塵沙,星六晚上可以到家。

此問儷安,二嫂統此。

徽音拜上

這是1933年的秋天,冷風瑟瑟,可再冷的寒風也吹不滅蕭乾內心的興奮和緊張。他忽然收到沈從文的來信,"一位絕頂聰明的小姐"看中了他發表在《大公報》上的小說,想請他去家裏吃茶。這位小姐便是傳說中京城文化圈上層精英聚會地"太太客廳"的女主人林徽因。

喜不自勝的蕭乾穿上整潔幹淨的長衫和鞋子,期待著與林徽因相見的那一刻。

他"窘促而又激動"地走進林家,本以為看到的將是一位半躺在病榻上的林黛玉式的美人,結果林徽因穿一套摩登騎馬裝,精神抖擻,霎時間給了他另一種驚豔,這是他以往沒見到過的美。

"你是用感情寫作的,這很難得。"這是林徽因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帶著滿滿的讚賞。隨後,這句話被他珍藏在心裏,伴隨著他的一生。

也許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幫他度過了無數個想要放棄文學之路的夜晚,無數次給予他繼續堅持的信心和勇氣。

進屋後,林徽因先向他介紹了剛從正定考察完提前趕回來的梁思成和碰巧來串門的北大教授金嶽霖。等到大家都落座後,她熱情地為他們沏茶倒水,忙前忙後,不亦樂乎。

第一次見麵,林徽因便俘獲了一位忠實的"粉絲",蕭乾更是深感麵前這位剛剛肺病複發,卻依舊光彩照人的林小姐,"竟如一首純淨的詩"般瀟灑、動人。

林徽因發表在《新月》和《大公報》上的作品,蕭乾反反複複讀過很多遍,從字裏行間,便可以知曉它的創作者定是一位有著純粹氣質的女士。

當蕭乾發表在《大公報》上的《蠶》被林徽因發現後,她便想邀請他去家裏做客,吃茶聊天。

來到林徽因家中做客的人,多為文壇巨匠、社會名流,第一次被邀請的蕭乾難免懷著幾分忐忑,坐在角落裏,顯得很局促。

不多時,他的緊張就被林徽因發自內心的熱情所消融了,開始暢所欲言,沒了初時的那份拘謹。

"喝茶,不要客氣,越隨便越好。"林徽因說,"你的《蠶》我讀了幾遍,剛寫小說就有這樣的成績,真不簡單!你喜不喜歡唯美主義的作品,你小說中的語言和色彩,很有唯美主義味道。"

那雙如水的眸子散發著真摯的熱度,她在屋裏自顧自地來回走動,說到動情處時,臉頰泛著潮紅,感染力極強,也動人極了。

令他感到格外吃驚的是,她竟然能大段大段地背誦出他的小說,抑揚頓挫的聲音,表情豐富,而且一字不差。

她甚至抽絲剝繭,舉出文中的幾例詳細點評,"當蠶幼小的時候,實在常常可以看得出它那靦腆羞澀處,到了中年,它就像個當家人了,外貌規矩,食物卻不必同家中人客氣。及到壯年,粗大的頭,粗大的身子,和運行在粗壯的身子裏的粗大青筋都時刻準備反抗的。握到手裏,硬朗不服氣得像尾龍門的鯉魚",她高度讚揚如此生動形象的描寫,簡直要把事物寫活了。

鼓勵與讚美的話,如果不是發自內心,就完全沒有意義。林徽因的這番評價,中肯又積極,完全沒有前輩的架子。

林徽因說:"我在香山時,寫過一篇小說《窘》,現在看起來,沒有你這篇有色彩。讀你的小說讓我想到,藝術不僅要從生活得到靈性,得到思想和感情的深度,得到靈魂的騷動或平靜,而且能在藝術的線條和色彩上形成它自身,藝術本身的完美在它的內部,而不在外部,它是一層紗幕,而不是一麵鏡子,它有任何森林都不知道的鮮花,有任何天空不曾擁有的飛鳥,當然也會有任何桑樹上沒有的蠶。"

蕭乾入神地聽著,生怕漏掉一個字。

林徽因又轉向蕭乾:"我覺得你那篇小說,最成功的是調動了藝術感覺--那長長的身子就愈變愈透明,透明得像一個鋼琴家的手指。一股青筋,絮雲似地在脊背上遊來遊去。我疑惑那就是我所不懂的潛伏在詩魂中的靈感。這段文字真是精彩極了。感覺是什麼?感覺就是藝術家的觸角。一個作家,在生活麵前要有昆蟲那樣一百對複眼,因為你需要發現的是,存在於人的精神深處的那個不朽的本能,發現人生存於其中的多種形式、聲韻和顏色。在感覺過程中,甚至色彩感比正誤感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