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采荷。我不是故意……不要告訴阿靜……不要告訴她……我沒喝藥。我很乖的……我一直都很乖的……她那麼疼我……”他抱著頭,不斷的往後一步步的慢慢的退。
聲音無辜的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他口裏還是在念,不斷地念著,念著。
“她那麼疼我……那麼愛我……不會不要我的,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她是我的,她說她隻愛我一個人,隻要我一個人的……”
他還在退腳步蹣跚,失魂落魄般,忽的腳下被一塊小石子絆倒,跌倒地上。
他雙臂環著自己還是往後退,不斷哆哆嗦嗦,仿佛要縮到一個讓人看不見的角落裏才滿意。
直到縮的不能再縮,靠到了冰冷的牆壁上的時候,他才停下來,垂下頭,然後就是隱隱約約傳來了那種嚶嚶的哭泣聲。
“采荷……你知道麼……其實那天她救了莫非池以後還回火場去都是我的錯……”
那個原本在地上哭泣的女子,聽到男子這麼說,從地上連滾帶爬的爬起來,似乎害怕著什麼一樣,飛快的往角落裏趕,而我看見的則是男子抬頭拔出自己頭上的銀簪,那對紫眸中露出凶狠陰鶩的光,他忽然變的很興奮。
我看著他的臉,看著他的笑,聽見他的聲音,腦袋疼的厲害,幾近暈眩,可是我又舍不得就這麼閉上眼。
我看見他露出自己白皙的手臂,上麵竟然猙獰的布滿了疤痕,新生的肉尚是粉色,他看也不看便嘩啦一聲在自己的手臂上劃傷一道又長又深的口子,看到鮮血噴湧出來,他不但沒有因為疼痛而蹙眉,甚至更加興奮的想要張口嘶咬。
看到這一幕,我腦中依舊是混沌的難受,可是卻顫顫巍巍的往裏走,我要去阻止這一切。阻止……
名叫采荷的丫鬟卻快他一步,在他張口前便將自己的手遞給了他。少女布滿淚痕的臉上盡是淒然的神色,她咬牙任男子啃咬,我一步一步的挪過去,舉步為艱,紅色觸目驚心的紅色似乎是一隻看不見的手,他伸向我的心底最深處,在觸碰一道符。
眼前還是那一男一女,隻是這時男人停止了瘋狂,鬆開了口,又開始低頭喃喃:“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把鳳簪給她的。”一時間他抬起頭,紫色的瞳孔正對我的雙眼。
妖冶的麵龐是一把鑰匙,他打開了我心底最深處被人所封印的小匣子。
那一刹,恍若隔世,好比滄海桑田已過,而我又再一次的站在他的麵前,我的眉已經無法舒展,可還是習慣性的淺笑,我對他顫巍巍的伸出手,苦澀道:“妖孽,我回來了。”
那張狂躁不安的漂亮臉蛋終於安靜下來,紫色的眼眸變的清澈安靜,而我的眼前卻開始一片模糊,身體仿佛到達了極限一般的垂直墜落,然後眼前一黑,自己的自己身下一片柔軟和一陣濃鬱的安魂香的味道。
我張著口,想告訴他,我回來了,不僅是李雲靜,不僅是雲卿,亦是雲錦。
許許多多年前,我曾是盤古神座下懶懶散散打諢度日的桃花上神雲卿,爾後的許多年我隻模模糊糊有個概念,天地間發生了幾次神魔之戰,父神的幻滅,白瑕的下落不明。
然後我獨自一人長年躲在夭穀裏釀酒練劍,仙術達到了從未有過的頂峰,那時常來看我的人唯有琉仙。
後來我救了一隻誤入夭穀的鳳凰,他說要報答我,再往後記憶便開始模模糊糊,隻道時過境遷。該忘得當天晚上我估計就忘了。不該忘的,或許我壓根就沒能記住。
隻是渾渾噩噩的記得我曾娶了、搶了、撿了隆隆統統十個男人回了夭穀,然後便隨著他們下了界。至於原因隻記了個大概,貌似是關於正夫是誰這個極為讓我煩惱的問題。隨後我做了半個月的北堂靜成了雲翔國的小王爺,接著在大街上年少無知的被師父拐騙上了山頂替了雲錦。
我做了十多年的雲錦,雄心壯誌的揚言要娶十夫,可惜出師未捷身先死的被莫非池給娶了,對此我大大的抱怨了一番,卷鋪蓋在大婚當日便出逃。卻遇見了鳳羲,於是跑路跑到一半的我回來跟從小打鬧到大的莫非池說,要嫁可以,小妖孽給我做聘禮。
莫非池被我氣得狐狸眼都眯成一條線,咬牙切齒的說行。我高高興興的拐著妖孽在後宮當寵物養著混日子。直到雲涯回來,帶了個女人回來。那段日子我大發脾氣,今生前世也就那會兒脾氣衝的慌,莫非池無限量供應瓷瓶,能砸的我全砸了。
最後一天晚上,郝仁提了那個女人的腦袋到我的寢宮裏,鮮血淋漓的方盒子裏頭是觸目驚心的一顆腦袋,嘴角卻是溫和的笑容。我被他嚇傻了,攆他回玄明山,他口頭上應了下來卻始終沒有離開。
雲涯就此和我吵了一架,我當場給了他一個耳光,他大罵我變了,罵我惡毒。我聽著他的罵心似乎在滴血。我嘶吼著質問他,變的人是誰,他比我更清楚。
那一幕正好被鳳羲看見,我紅著眼,和雲涯大眼瞪小眼,整個北冥國除了師父,隻有他一人知道我不是雲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