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過來時從玄明山上背下來了師父的百年陳釀埋在院子裏的梨花樹下。莫非池極為喜歡梨花,他這人有個毛病,說好聽點叫自信,所難聽點叫自戀,自戀還帶點不太令人討厭的自以為事。因為他喜歡梨花,所以他就覺得我理所當然的也應喜歡。於是便絲毫沒有谘詢當事人的意見便在我的宮殿裏種滿了大大小小的梨樹,最大的那株據說有三百年的樹齡,是莫非池花了大價錢從別處移來。
我對梨樹談不上喜歡亦不算討厭,隻是看著白色的花瓣在空中如飛絮般起舞,如白雪般洋洋灑灑的飄零時,我覺得這幅場景十分的美麗,雖然不及時候梨掛枝頭來的誘人,可對於莫非池這種高雅的不知道是不是九重天都容不下的人開說,梨雪香似海,的確有一番意境。
那晚我將埋在花下的酒挖了出來,捧著沾著春泥的你壇子坐在長滿青苔的大樹下,我捧著壇子嘖嘖的兩口,一片梨花花瓣像白色的蝴蝶一樣飛舞下來,落到壇子裏然後柔嫩的白色下是一層層的漣漪。
我知道來了人,也知道來的人不是莫非池,那小子的體質不好,典型的三杯倒。所以每次看我喝酒,他向來是端壺茶在旁邊臉不紅心不跳,清閑的在我身邊喝著,以至於我至今沒能找到一個量詞來形容他的皮膚深度。
我的院子在這個季節梨花的味道很濃鬱,熏得每一件衣服上都有這種濃重的香味,采荷在莫非池送給我羽衣上用銀線修滿了梨花,她當時笑嘻嘻的說皇上見您穿了一定會很歡喜,我想了想,隻歎銀線繡雪緞,隔遠了壓根就看不出來,有些惋惜采荷的費時費力。
但是來人的身上帶著一股更為濃鬱的香薰味兒,是安魂香的味道,我抬頭果不其然的看見了鳳羲。我看見鳳羲低垂的紫眸,平靜淡漠的像個老和尚,一時間有些犯傻的摸摸下巴,我樂的打趣道:“小鳳羲,我們找個良辰吉日一塊到綠蘿峰的女蘿庵裏帶發修行。”
他沒說話,十分不解風情的淡淡看我,一身白色華服上繡滿了精美絕倫的鳳凰,領口是用金絲繡的牡丹,雍容華貴。烏黑的發絲柔順似流水飄然而下,用一根白色的絲帶紮了一小束在腦後。
今日的他清淡素雅的令我詫異,因為我知道他不喜歡素,那種清清淡淡向來莫非池兄弟的品味,尤其是非墨,他總愛穿著一副水墨畫做的衣裳上街清雅秀麗的不似凡人。
我極喜歡小妖孽的一點就是他的張揚,我喜歡看他穿著大紅色的華服,金絲繡的鳳凰在他的寬衣大袖中展翅飛翔,一揚手風掀起衣擺在空中嘩啦啦作響,濃妝豔抹,千嬌百媚方是真正的鳳羲。
所以小妖孽今天有點反常,我讓出了半截樹根子的位子,拍拍上麵的青苔示意他坐上來。他嘟嘟小嘴卻跑進了屋子裏,舉了張椅子和茶幾出來。我忍不住黑線了一把,這廝的潔癖真是讓我很無語。
我摸了摸壇子上的泥,他嫌惡的看著我的手,然後目光移到我臉上,像是在極度忍耐些什麼,弄得我好生不舒服。
我十分體諒的問道:“藥喝了麼?”
他翹著腿,一副老太爺模樣的坐在那張雕花紅棗椅上,很誠實很幹脆很拽的告訴我:“沒有。”
我首先想讚揚一下他的誠實,但想了一下覺得先批評他的任性,然後再表演他的城市。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人家才會說你仁慈。給了甜棗再打巴掌,他人就罵你此人真是奸詐。可我還沒開始批評他,鳳羲的丹鳳眼裏就透著股不大令人舒服的怨氣。
我又舔了兩口酒,舌尖一股辛辣和微甜,睜大了無辜的眼睛問道:“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