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所說的另一種散文,如本輯所收入的四位詩人的作品。它們與曾流行的抒情、敘事抑或議論性的散文相較,已有了或多或少的質的變化,但就語言方式來說,它們仍舊是散文,而不是小說和詩。其中,鄒靜之的散文較多吸收了五四以來散文的優秀傳統,平和衝淡,娓娓道來,頗具情趣和意味。作家善於選擇那些散文易於表現的事物落墨,在近於透明、直接的語言描述中,將生活的原生態,人的天性與心靈瞬間的軌跡化合為審美的文字,皆為不可多得的篇章。原野的作品多為隨筆式的文字。讀他的文章更多地讓人想到眼睛和額頭,那是理性的象征。但原野不是那種學者型的理性,或許是因他生存於底層較久的緣故,其粗豪的語言裏,是直麵生活的犀利和對心靈的穿透力,有著洞察生活的敏感和智慧。車前子的散文則是文人散文。從琴棋書畫到筆墨園林,更多的是對中國藝術精神的透析和感悟;與舊時代文人不同的是,車前子對中國藝術的感悟與理解是現代式的,從他的洋洋灑灑的文字中,我們既看到古典的幽遠深邃,又能體現現代人的感覺和透徹的審美意識。與前幾位相比,龐培的作品更富於詩性,似乎他在用散文的方式寫詩。當然,他的詩性散文已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詩性,而是感覺和情緒的捕捉與低調的喃喃自語,是自己和自己說話;其形而上的追尋,對生存的超越,頗耐人尋味。他的散文,或許離一般意義上的散文更遠一些。
編輯這樣一套散文,隻是想給散文領域增添一點兒新鮮的氣息。盡管我相信這些散文的質量,對挑剔、苛刻的讀者也不無啟示,但誰也不能說散文隻能這樣寫而不能那樣寫。而對散文的自由與博大,這幾本書如都能聊備一格,能放入書櫥而不被隨手丟棄,對編者,我想對作者,也已是極大的安慰了。
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
寫於北京和平裏北街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