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北宋“將門”現象探析(2 / 3)

在曹彬第四代及以後的子嗣中,任將職者仍綿延不絕。曹佾之子評在宋徽宗朝曾任馬軍副都指揮使,授節鉞;另一子誘至安德軍節度使,曾以樞密副都承旨的身份權勾當馬步軍司公事。曹誘之孫?尚公主,繼為武職。曹璨、瑋及琮的後裔,也有統軍為將者,其中曹誦在宋哲宗、徽宗時,曆任馬、步軍司主官;曹琮之孫詩為駙馬,擔任武職。特別值得提到的是,到北宋滅亡之際,曹氏後人曹□仍為禁軍大將。郭倪《侍衛馬軍司題名記》又作曹□,還有記載作曹?。據宋人王明清雲:“曹武惠諸子,名連玉字。玉字生人字;慈聖光獻,昆季也。人字生言字,言字生日字,日字生水字,水字生絲字。”可見曹?當為曹□之誤。如作曹□,便意味曹彬一門為將五代,若作曹□,則說明曹氏六世將門。從曹彬到曹□數代統軍,可謂與北宋王朝相始終。

2.遺臣故將及其後裔

北宋建國初,前朝遺臣故將雖因不屬於趙宋勳臣、親信,無法得到重用,但因一部分人得以留用,加之原本地位頗高,故不僅其本人在短期內扮演樞相、將帥的角色,而且其後裔中也不乏躋身武將者,這樣也形成了一批將門。如魏仁浦、吳廷祚、符彥卿、韓令坤、慕容延釗、王景、郭從義、武行德、侯益、孫行友、趙晁及折德□等等,其中以吳廷祚、慕容延釗、侯益及折德□諸家為突出。

後周樞密使吳廷祚在宋初得到留用。吳氏共有六子,長子官至定州鈐轄;次子曆知成都府等,授西上□門使;另一子元□為駙馬,授節鎮,在出知潞州時,“遂分領澤、潞、晉、絳、慈、隰、威勝七州軍戎事”。其餘子孫亦多為武臣。慕容延釗在宋初遷殿前都點檢,曾任荊湘之役主帥。其弟延忠至磁州刺史;延卿至虎捷軍都指揮使。其子皆為武官,其中次子德豐長期守延州、靈武等要地,加團練使銜;其從子德琛,“以延釗蔭補供奉官”,曾任並代鈐轄。慕容氏第三代後裔雖繼續從武,但地位已降至使臣。舊藩鎮侯益五子,入宋後中除一人為文官外,其餘皆居武職。其孫輩多為武官,其中侯仁矩在宋初曆祁、雄二州刺史,“治軍有方略”。侯仁矩子延廣,在宋太宗時出任知靈州兼兵馬都部署,以對付李繼遷勢力,後死於任上。其子孫仍多為武官。

折德□家族既是北宋將門的著名代表,也是舊藩鎮和蕃將中的特殊世家。折氏出身黨項族,五代時割據府州。宋初,折德□聽命,遂繼續留用。折德□死後,其家門長期承擔鎮守府州重任,以防禦西夏。其中折德□長子禦勳、次子禦卿還獲授節鉞,五世孫可適為宋神宗和哲宗朝名將,曆涇原副都總管等,遷步軍都虞候,拜節鎮。史稱:“雖不無世卿之嫌,自從阮而下,繼生名將,世篤忠貞,足為西北之捍。”

3.宋太宗朝以後的各代將門之家

宋太宗朝以後,不斷產生的將領隊伍,其後嗣因同樣獲得各方麵的特權和機會,這就為其從軍為將創造了必要的條件,遂不斷孕育出新的將門之家。

從有關史料可以看出,在宋太宗朝至北宋末的將領家族中,不少都有繼世為將的情況,如楊業、王超、高瓊、範廷召、葛霸、呼延讚、丁罕、張凝、曹利用、馮守信、張耆、夏守恩、狄青、趙振、姚兕、種世衡、王□、宋守約、劉仲武、苗授、和斌及劉延慶等等將家。像張凝在宋真宗朝至殿前都虞候,其子昭遠則先後出任?延路兵馬都鈐轄及步軍、馬軍都虞候等,可謂兩世為三衙管軍;事跡不顯的丁罕,在宋太宗及真宗朝曾任步軍都虞候。其子守德雖無明確官爵記載,但據史稱“能世其家”可知,當繼續從武為將。據王安石所書神道碑反映:馮守信至步軍副都指揮使,授節鉞,其子十三人中,雖多為下級武官,但也有至諸司副使者。宋仁宗朝大將劉平死後,其子季孫曆兩浙西路兵馬都監兼東南第三將等。而在他們中尤以楊業、王超、高瓊、姚兕及種世衡諸家為突出。

抗遼名將楊業出身將門,入宋後任判代州兼三交駐泊兵馬都部署,加雲州觀察使。楊業戰死後,其子弟多遷補軍職。其中長子延昭在宋真宗朝又以河北守將聞名,曆知保州兼緣邊都巡檢使及高陽關副都部署等,加莫州防禦使。楊延昭子文廣,曾追隨範仲淹於對夏前線,又“從狄青南征”。治平中,遷步軍都虞候。楊業一門為大將三世,是北宋將家中的傑出代表。

王超為宋太宗和真宗朝馬步軍都虞候,曾任河北前線主帥。其子德用在宋仁宗朝出為大將,入居樞相。王德用弟德基,官至延州觀察使、?延經略使;德恭,官至蘄州刺史。“魯公(王超)之孫二十八,皆以材武聞於時,繼登顯仕,或遙領州郡,或擢在橫班。”其中王德用子鹹融,官至眉州防禦使;王德用長子鹹熙早卒,生二子,“伯諱澤,以強敏習知民政,累典州郡,終皇城使。仲諱淵,字巨源,結發為右侍禁、□門祗候,七遷至皇城使、□門通事舍人,更曆煩使,出權陝州兵馬鈐轄”。王淵死,其子孫仍有繼續為將者。宋人評價道:“觀國朝以來將相大臣子孫保有其家室迨數世而不墜門法者,不十數家,而建雄軍節度使、魯國武康王公其一也。”

同樣曆仕宋太宗、真宗兩朝的三衙大帥高瓊,其後嗣為將的情況更為突出。《宋史?高瓊傳》記載高氏有七子。其中繼勳曆步軍及馬軍副都指揮使等,授節鉞;繼宣曆涇原路鈐轄兼安撫使等,授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眉州防禦使。又據王□於熙寧時記載,高瓊共有十四子,繼勳、繼宣之外諸子從武情況為:繼忠,四方館使、榮州團練使;繼和,崇儀副使;繼倫,西頭供奉官;繼密,內殿承製、□門祗候;繼隆,引進使、陵州團練使;繼元,東上□門使、嘉州刺史;繼荀,右侍禁;繼芳,供備庫使、忠州刺史;繼?,左侍禁;繼豐,供備庫使、昌州刺史;繼敏,內殿承製;繼昌,西頭供奉官。高瓊孫輩情況為:“西京左藏庫副使遵度等六十三人”;曾孫輩:“左班殿直士先等一百四十五人”;四世孫:“東頭供奉官公庠等七十一人”;來孫:“右班殿直世祚等十三人”。需說明的是,高瓊孫輩以下任職情況,僅為王□所見,自然不表明最後的官爵,同時各代又隻提及最長者,則其餘者也不能顯現。如高瓊孫輩中的遵裕是西陲重要守將,曆秦鳳路沿邊安撫副使及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等,加團練使;高瓊四世孫公紀至集慶留後;高瓊五世孫世則在北宋末官東上□門使、華州觀察使等。

姚兕之父姚寶原為普通武將,戰死於定川砦之役。姚兕在宋神宗朝曆?延路總管等,累遷東上□門使、通州團練使。其弟麟,“亦有威名,關中號‘二姚’”。宋徽宗朝,姚麟遷至殿前都指揮使。姚兕之子雄、古,也是當時有名的邊將。其中姚雄“年十八即佐父征伐”,後至步軍副都指揮使,授節鉞。史稱:“熙河十八年間更十六帥,唯雄三至,凡六年”;姚古“亦以邊功,官累熙河經略”。靖康元年,勒兵勤王,為河東製置使。姚古之子平仲,早年在西北為將,靖康間以領兵夜劫金營失敗而被貶。從姚寶算起至姚平仲,姚氏將門在北宋中後期凡四世。

種世衡為宋仁宗朝禦夏名將,其子古、諤、誼,“皆有將材,關中號曰‘三種’”。種古曆知鎮戎軍及環慶路鈐轄等;種諤曆?延副總管等,遷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種誼曆熙河副將、知蘭州等,加保州團練使。在種氏第三代中,種樸曆知河州及安撫洮西沿邊公事等,後戰死;種師道“以蔭補三班奉職”,曆涇原都鈐轄及馬軍副都指揮使等。從童貫討伐燕京,為都統製。靖康時,曆同知樞密院、京畿兩河宣撫使及河北、河東宣撫使等,一時成為軍中柱石;種師中至步軍及馬軍副都指揮使。靖康之難中,任河東路製置副使,戰死沙場。元人修史時指出:自種世衡後,種氏一門“至師道、師中已三世,號山西名將”。

北宋時期,將門的情況已如上所述。如僅以《宋史》中的武臣列傳為線索,便可以清楚地看到將門出身者在武將群體中占有很大的比例。那麼探究這種現象長期存在的原因的話,不難發現既有承襲曆史傳統的因素,也有北宋本身製度和政策的關係。

自秦以降,文官在選任上呈現出日益製度化的趨勢,如先後出現的征辟、察舉、九品官人法及科舉等選官製度雖存在許多弊端,但畢竟獲得製度上的保障,並且逐漸發展完備。而武官在選舉和培養上卻基本缺乏製度化,除了秦漢開國時的軍功爵及唐宋短暫的武舉製外,大致上缺乏完整的選舉製度。因此,在選拔、任用武將的過程中,人為因素(特別是世襲製殘餘)的影響更大。同時,文官隊伍的培養有學校製度的支持,如太學、國子監及各類官私學校源源不斷地培養後備文官。而培養武官的專門學校,卻幾乎不存在。這就造成軍事才能的培養主要依賴軍營和戰場上的實際鍛煉。最後,武將的升遷傳統上側重於實效性的軍功以及論資排輩,而較少考慮係統的文化素質及道德標準。正因為如此,武將之家擁有自身獨特的優勢,其子弟生長於軍旅,耳濡目染兵戎,有更多的機會參與軍事活動。此外,傳統上練兵習武還具有濃厚的保密性,甚至於傳子不傳女,這也使將門獲得有利的條件。於是,長期以來武將後備隊伍的培養,遂主要依賴軍隊內部,特別是武將家族來完成。這便形成將門出將的傳統,宋王朝遂不能不深受其影響。如宋仁宗朝,範仲淹在言及任將時所承認:“將門出將,史有言焉。”

就北宋而言,又有自身維持將門存在的製度及政策。首先,北宋在中唐、五代的基礎上,進一步推行募兵製度,從軍遂更加職業化。在北宋募兵製下,以“天下失職獷悍之徒”組成的軍人地位低下,以從軍為職業並贍養家庭,也隻能以軍營為家。北宋軍士、普通武官的子弟通常既缺乏必要的文化素養,又少有其他謀生出路,於是舉家從軍便成為必然的結果。而宋統治者從穩定軍隊和兵源的目的出發,也有意培植軍人子弟安心軍營。如宋真宗曾表態:“朕念取農民以實軍伍,蓋非良策。惟軍伍之家悉有子弟,多願繼世從軍,但慮父兄各隸一軍,則須分別,以此不敢應募,今可曉諭許隸本軍。”當時的樞密使王欽若附和道:“此輩常從父兄征行,兵甲位伍,熟於聞見,又免廢農畝而奪耕民,真長久之畫也。”韓琦在熙寧初也指出:“諸軍多是弟侄子孫以父兄尊屬在軍,遂願投本營同活;或無子孫者,即召本營人為舍婿,冀一身有托。更有堂從疏屬有服外親充軍,後有卑幼補為人員。”甚至還將戰死者後代編入軍中,所謂:“士死國,賻賞其家,涅其孤兒,使繼衣廩。”因此,軍人、武官子弟深受軍旅生活影響,自幼熟悉弓馬,武將便成為其傳統發展和追求的主要目標,這就構成了孕育將門的一個重要基礎。現舉突出的例證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