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女賊)(1 / 3)

在“康王之變”事後十年,玄清國的都城粟陽依舊流傳著這樣的童謠,因簡單易懂而人口相傳:

“千裏粟,何傾青;

廣隸起,川河歆。

歆盛末,龍在天;

府門踏,紅白帳。

帳底溜,浮生偷;

十年卜,生不息。”

這首童謠描述的其實是康王府由興盛道衰敗的過程,而最為驚動皇家的,是“帳底溜”三字,意思是在地毯式血洗康王府的那天還有人溜走了。

因音調簡單其朗朗上口,即使是一些未學過詩書人並不理解謠意的人也能熟記且倒背如流,在一些地方小院裏被編成了曲調,如此一來,上到士族子弟下到掏糞工農,大到臥床老人小到學語嬰孩,無人不曉,曉而傳誦。而此謠傳播的速度太過驚人,傳播源也被悠悠眾口所掩埋,證實不了其真假。但無論是真是假,對於玄清鐵血皇族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社會輿論的勢力有如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勢難以還擊地衝擊著一個國家,玄清定和帝一度十分煩惱,屢屢向司天監請察星相。

玄清國司天監有言,二十八宿中尾宿星相異動,龍尾蓋辰而紫微勢弱,主凶。但再過時日,月離於畢,為降雨征兆,主吉。依臣之見,願皇上莫多作態,靜觀其變。凡事皆有盛衰二階,盛極必衰,衰末必盛,不必急於一時榮辱。請皇上定心,此事欲速則不達,切不可操之過急。

皇族未對此童謠的傳播多做幹預,也是十年後深根於民眾之間的一大原因。

這一晚,有人無眠。

自然是玄清國憂心忡忡的定和帝。

過了十年還是常常半夜子時醒來,他已經習以為常了。這次他夢見了一個女賊偷走了他的國家,手中攢著他還跳動的心髒而笑得麵目猙獰——而這已嚇不倒他了。

他一坐起身,門外便有總管太監輕聲問皇上是否需要更衣洗漱。

他沉沉嗯了一聲,眼睛還未完全睜開便伸手摸向金絲艾絨枕下的一把特殊的玉如意,觸及那溫潤如晨露的質感,頻率飛快的心率慢慢恢複了正常。

“把睡在羲和殿的司空喊起來,讓他陪我走走。”定和帝敲了敲有些發漲的腦袋。

總管太監應了一聲,遞給定和帝一杯水和三顆定心丸,便退後了幾步轉身快步向羲和殿去了。

夜空中雲卷雲舒,白波若山,月光層雲漸染。

十年前自己還年幼,有些事沒處理好也是情理之中。定和帝望著窗外的雲心中突然想,如果那時當真有人逃了出去,十年之久都沒有動靜,那那人現在在做什麼呢?是在緊鑼密鼓地準備反擊,還是已經放棄抵抗這威嚴皇家。

這一晚,有店失竊。

一家冶金店。

縣城裏一隊夜巡的官兵剛過。

一個少女的身形在冶金點門口搗鼓著什麼,發出一些金屬碰撞的瑣碎的聲音。隨即“喀”的一聲,蒙麵的少女臉上麵露喜色。

不一會兒,一隻皮毛斑駁的野貓路過重新被鎖上的冶金店門口,弓起背伸了個懶腰,在一側一個被揍暈的人身上蜷身睡下。

借著從冶金店的木窗縫隙中瀉進來的幾絲月色,少女手法嫻熟地翻進櫃台,沒加鎖的都塞進了身上的布袋裏,加了鎖的一一開了鎖,也甩進了布袋裏。光線很暗,她幾乎辨別不出手中的款式樣貌,但摸到金屬特有的森涼質感,便錯不了。

不一會兒身上的布袋便重了很多,塞滿了金銀打造的釵簪釧石華冠牌匾等飾物。少女掂了掂肩上的重量,覺得差不多可以收手了。

她正準備往裏堂走去,看看平日裏閑人莫入的裏堂中是不是藏了什麼寶貝時,裏堂裏響起了腳步聲,還不止一人。

少女一驚,取下背上的布袋抱在懷中,在櫃台後貼著木櫃屏息躲好。

“今日的女童質量也太差了,買家估計在出價上還得壓我們一次。”一個尖銳的女子的聲音,帶著幾分懶散。

“可不是嗎?盡是些歪瓜裂棗。近日官府管重視起這件事情,管得愈發嚴格。夜巡官兵都加了好幾隊。”男性的粗糙的聲音。

“哼,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賈廉他就是加了十隊百隊,我們也照做不誤。”

“哈哈,沒錯。”

“質量不行品行還特別惡劣。剛把她們熏暈了,但願能暈到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