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誠問：“美麗，還沒吃飯吧？來找叔有什麼事？”
葉美麗喝了口茶水，定了定神說道：“叔，我這次回來，是梁氏企業要擴建廠房，想找你了解一下，咱村是否有土地出讓？”
葉家誠爽快地：“有呀，高崗坡那兩百多畝荒坡，就是鎮裏招商引資用地。”
葉美麗：“怪不得那兒有幾處圍牆……高崗坡鎮裏征用了嗎？”
葉家誠：“每畝七千元的補償款，鎮裏還沒補足給我們呢！”
葉美麗的心情沉重了起來：“可是，今早我去找楊所長，他一口回絕了我，說雙鳳鎮沒有土地出讓。唉……”
葉家誠驚訝地：“他真是這麼說的？”
葉美麗：“他就是這麼說。”
葉家誠想了想，說：“上個月，鎮長還開會強調，要多層次、多渠道招商引資，要利用好高崗坡的荒地。我看，是你和楊林的婚事不成，他心裏有氣。他兒子楊林還買了二十畝呢！”
葉美麗睜大了眼睛：“楊林也在高崗坡買地？”
葉家誠：“是呀。前年，鎮裏征收土地時買下的，是經我手辦的，三十萬的款，才交了二十萬。款沒交齊，他的土地手續還押在村公所呢。”
葉美麗：“他辦的廠怎樣？”
葉家誠：“當年吹得牛，可產品沒銷路，現在半死不活的。請了幾個工仔，聽說常常開不出工資。”
葉美麗來了興致：“叔，帶我去看看。”
葉家誠不樂意：“算了吧。你和他們已經勢成水火，看他幹啥？”
葉美麗：“叔，高崗坡是荒坡，楊林能買，我們為什麼不能買？我也想看看，楊林辦的廠子規模怎樣。”
葉家誠笑道：“他做牛巴還不是老一套，切片、晾曬、烘炒、入味、油浸。要看，就帶你去看看，有什麼稀奇？”
34.公路邊
葉美麗、葉家誠和梁忠走出轎車，正要往坡上去，楊林騎著摩托車過來了。
葉美麗裝著沒看見楊林，往坡上走去。
葉家誠看著楊林調侃道：“唷！楊大廠長，打哪回來呀？”
楊林停下摩托車，摘下頭盔，正要和葉家誠搭話，一眼看到站在轎車邊的梁忠，認出他正是在同安裏和他打架的人，楊林瞪著眼睛就向梁忠衝了過去。
梁忠看見楊林，也早已像隻亮翅的公雞，迎著上前。
葉家誠正往坡上走，回頭卻見梁忠和楊林打了起來。他又驚又怒地跑下來，把他們兩人分開，抱住楊林的身子喝道：“你們幹什麼？剛見麵就……”
梁忠從地上撿起半截磚頭把楊林砸得頭破血流，一下子暈倒在葉家誠懷裏。
葉家誠不知所措，他抱住楊林的身子，瞪著梁忠半天說不出話來。
葉美麗眼看著楊林被梁忠打得暈死過去，衝下來把梁忠推到一邊喝道：“你無緣無故傷人，要負法律責任的！”
葉美麗跑去打開轎車門，在葉家誠的幫助下把昏迷的楊林抱上汽車，對站在一邊發呆的梁忠命令道：“快送醫院！你要鬧出人命嗎？”
梁忠鑽進車裏啟動了汽車。
35.市醫院門口
葉美麗打開車門，吃力地背著昏迷的楊林衝進了醫院。
梁忠卻坐在車裏沒動。
36.市醫院急救科
葉美麗把楊林背進急救室，醫生急忙幫著把楊林放在床上，立即施救。
滿頭大汗的葉美麗焦急地看著醫生們給楊林檢查、包紮、打針、吊藥水……
楊林睜開了眼睛，憔悴的葉美麗長舒了一口氣。
醫生見楊林醒了過來，開了一張繳費單交到葉美麗手上。看著繳費單，葉美麗才想起身上沒帶錢。她走到門口朝外張望時，梁忠和車早已不見了蹤影。葉美麗想了想，拿出手機打電話：“喂，何克嗎？出了點麻煩，我在市醫院急救室，請馬上到財務處代借五千塊錢來……好！”
葉美麗返回急救室，安慰著楊林：“沒事的，安心躺著吧。”她對醫生歉意地：“請等一會兒，錢很快就拿來。”說完，到急救室門外等候。
一身工作服的何克急匆匆地走進急救科，看見葉美麗頭發淩亂，胸口、脖領上都是血，吃驚地問：“出了什麼事？”
葉美麗歎氣道：“唉！在雙鳳村高崗坡，梁忠和雙鳳鎮的楊林有仇還是怎麼的？他們剛見麵就打了起來，梁忠把楊林的頭打破了。錢帶來了嗎？”
“帶來了。”何克把錢交到葉美麗手上，“乖乖，一身血跡，我還以為是你受傷了呢！”
葉美麗：“我沒事，是背楊林來醫院時染上的。我去交費。”說著，她急匆匆地走出急救科。
楊福生夫婦走進急救室，看見楊林頭上包得像隻粽子，滿身血跡地躺在急救床上，寧芳撲到床前，口沒張開，眼淚就嘩嘩地流了出來：“兒呀！這是誰幹的？傷天呀！造孽呀！”寧芳哭著，突然擦了把眼淚張眼四看，“凶手呢？那妖精呢？騷貨呢？”
寧芳四顧不見葉美麗，朝丈夫發起火來：“自己舍不得穿，舍不得吃，拿錢供那騷貨上大學……這下好了吧，還把兒子賠上了！天呀……”
楊福生氣得在屋裏轉著圈子，瞪著寧芳喝道：“行啦！你瞎嚷嚷什麼？也不嫌丟人！”
寧芳聽了丈夫的話，跳起腳來哭罵得更歡：“丟人？我丟什麼人呀！葉家那妖精才丟人！讀大學出來去做‘雞’，你才丟人！這是你造的孽！天呀！”
寧芳又哭又鬧，引來眾多看熱鬧的人，把急救室圍得水泄不通。醫生見狀，過來嗬斥寧芳：“這裏是醫院，不準吵鬧！要鬧回家去！”
醫生的出麵製止，寧芳才消停了下來。
葉美麗交了醫療費回到急救科，不見了何克，卻見眾人圍在急救室外，吃了一驚。她急忙擠進急救室裏，見楊林安詳地躺在床上，眉頭才舒展。葉美麗看見楊福生夫婦已在室內，忙笑著打招呼：“楊叔、楊嬸，你們來了……”
葉美麗的招呼沒打完，寧芳就圓睜雙目地撲了過來，一把揪住葉美麗的頭發又抓又打，嘴裏還不清不楚地叫罵著：“你這爛貨！你這野雞！你這不要臉的！你害我兒子，拿命來——”
寧芳發瘋般地進攻，嚇得葉美麗不知所措。頭發被寧芳揪住，她隻能舞動雙手，慌亂躲閃。
值班醫生也慌了手腳，一麵呼叫保安，一麵嗬斥停手。
愣在一旁的楊福生聽到醫生的嗬斥，才急忙上前把兩人分開。
葉美麗的頭發已被寧芳揪下了一束，臉上、脖子上早已被抓出了一道道血印。她吃驚地看了楊福生夫婦一眼，分開急救室門前蜂擁的人群，雙手掩麵、披頭散發地衝出了急救科。
37.葉美麗宿舍
葉美麗回到宿舍，關上房門，一頭撲到床上，抱著枕頭大哭起來。她哭得那樣傷心，哭得那樣悲苦，那樣無助。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葉美麗擦了把眼淚，問：“誰呀？”
“是我……”門外傳來何克的聲音。
葉美麗從床上坐起身：“房門沒鎖，請進！”
房門開處，何克踏進門來。看著葉美麗兩隻眼睛已經哭腫，衣領上血跡斑斑，淩亂頭發遮蓋下的臉龐、脖子上一道道血印，他卻板著臉質問道：“怎麼搞成這樣？楊林和梁忠打架，楊林的父母為何對你如此憎恨？”
悲傷無助的葉美麗彷徨地看了何克一眼，小聲說：“不知道……”
從葉美麗的聲音中，何克已聽出了她內心的恐懼，他盯著葉美麗問：“聽楊林母親的口氣，你和楊林有過婚姻？”
葉美麗擦了把眼淚：“葉、楊兩家有過婚約……可那是老人包辦的，我和楊林沒談過戀愛……”
何克轉身默默地離開了。
看著何克離去的背影，葉美麗先是一愣，接著是睜大著失神的眼睛，嘴巴張了張卻沒說出話，盯著門口呆了一會兒，又大哭起來。
38.牛巴廠門口
梁健騎著自行車回到廠門口，看見小車已停在廠門外。他放好自行車，走到值班室問父親：“爸，葉小姐回來了？”
坐在值班室裏，戴著老花鏡看報紙的梁老爹，聽到聲音抬頭乜斜了兒子一眼：“梁忠回來了，沒看見葉小姐。”
梁健：“梁忠什麼時候回來的？”
梁老爹摘下眼鏡：“中午剛過就回來了。停好車就出去了，也不知去哪兒了？”
梁健剛要離開，蘇珊急匆匆地從車間裏出來，見到梁健劈頭問道：“何工沒回來？”
梁健：“何工不在廠裏？”
蘇珊：“中午時，何工到我那借了五千塊錢，說是葉美麗出事了，在市醫院急救室搶救。他走後，生產線封蓋機偏偏又出了問題，現在都幾個鍾頭了。”
梁健嚇了一跳，進廠裏推著自行車就往外走。
蘇珊見梁健推著單車出門，忙問：“你去哪裏？”
“醫院……”說著話，梁健已蹬上自行車騎出了很遠。
蘇珊急忙大叫：“等等我……”
39.葉美麗宿舍
天已黃昏，梁健夫婦風塵仆仆地來到葉美麗的房門外。房門開著，屋裏卻沒亮燈。兩人互看了一眼。
蘇珊走到門口朝房裏張望。昏暗的光線下，葉美麗向裏側躺在床上。她敲了兩下門：“葉小姐，吃飯了嗎？”
葉美麗沒動也沒言語。
蘇珊回頭看了丈夫一眼，小聲道：“好像睡著了。”
梁健和蘇珊走進房裏，拉亮了屋裏的電燈。
蘇珊走到床前，看到葉美麗淩亂的頭發和臉上的血印，埋怨道：“梁忠也真是，都快三十的人了，還到處惹事，要不是葉小姐果斷，鬧出人命怎好？”蘇珊一麵埋怨，一麵伸手想幫葉美麗理理淩亂的頭發。手剛接觸到葉美麗的額頭，她馬上對梁健驚道：“不好！葉小姐身上火一樣燙。”
梁健一聽忙上前摸了摸葉美麗的額頭，立刻掏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喂，120嗎？同安裏八號樓有急救病人，已經昏過去了……我姓梁……好，要快！”
梁健掛斷電話，憤怒地罵道：“梁忠這小子盡添亂！把葉小姐害成這樣……”對蘇珊說：“快！把她扶到我的背上，蓋上毛巾被。”
在蘇珊的幫助下，梁健背著葉美麗走出房間。
40.醫院裏
病房裏，葉美麗麵容憔悴地臥在病床上。她臉上的血印已愈合，但一條條的疤痕並沒有褪去，她一下子憔悴蒼老了許多。
蘇珊提著飯盒走進病房，笑著問候：“唷！葉小姐，今天的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餓了吧？對不起，我來晚了。”
葉美麗笑著歉意道：“大姐早啊！連日來，累你們跑上跑下的，真是過意不去呢！”
“快別這麼說！”蘇珊來到床頭櫃前，舀了一碗肉粥端到葉美麗麵前：“這次，要不是你及時處理，還不知道鬧出什麼亂子呢？”
蘇珊看著葉美麗吃了兩口粥，安慰道：“不過，你放心，我和梁健去看望了楊林和他父母，事情總算妥善處理了。”
葉美麗歎了口氣道：“唉！本想著為家鄉的發展做點事，卻想不到……唉！”
蘇珊動容道：“美麗呀！自你來到我們廠，為了發揚光大牛巴產品，你的付出大家已是有目共睹。別多想了，養好身子要緊。”
葉美麗沉默了一會兒，問：“大姐，今天幾號？”
蘇珊想了想：“今天十四，怎麼？”
葉美麗若有所思地：“這麼說，離東盟博覽會隻有幾天了。”
蘇珊不禁深為感動，愛撫地幫她理了理頭發：“你現在病著，別想那麼多，養好身子再說。”
葉美麗堅定地說：“東盟博覽會是我們推銷產品難得的機會。原來我在廣東時，東盟的幾個老主顧一定參加，我不能錯過。”
蘇珊：“可是，你還沒好，身體虛弱……”
葉美麗：“不怕，還有幾天，你跟廠長說，準備好參展的產品。”
41.廠長辦公室
梁健、何克、蘇珊正在聽葉美麗參加博覽會彙報。葉美麗看了眼手上的合同說：“這次博覽會，我原來在廣東企業的老顧客幾乎都到了，聽了我的牛巴產品介紹，看了樣品，他們都願意幫我們開拓市場，初步訂購了一百五十萬產品，以後要貨多少，視市場需求再定。”
梁健仔細地審閱了合同，再把合同傳到何克、蘇珊手上：“好呀！幾個國家第一輪要貨就吞掉了我廠去年產量的三分之二，可喜呀！”
何克看了手上的合同卻擔憂起來：“是呀！有了這些合同，明年我們擴大生產就心中有譜了。可合同是雙向性的，如到期交不出貨，處罰也是嚴厲的……”
剛剛興高采烈的梁健皺起了眉頭：“商機無限……可形勢逼人，這廠房……”
大家沉默了。
蘇珊想了想，說：“好在這些國家要貨不紮堆，春節前要貨也就十幾噸。哎，我們多招募工人，開兩班生產，怎樣？”
梁健：“開兩班可以，關鍵在烘烤環節，烘烤跟不上，再多的工人也白搭。”
何克道：“要增加生產，開兩班也可以，隻要擴大烘烤房就行，可其他工序場地太窄了，時間長了，衛生方麵就有問題。”
葉美麗想了想，說：“我再回雙鳳鎮。”
梁健睜大了眼睛：“你與楊家已勢同水火，你再去找他，有用嗎？”
葉美麗：“我和楊家是有隔閡，可招商引資的策略是鎮政府訂的，我們按規定購地，鎮政府肯定支持。”
蘇珊：“可土地的具體運作是土地所，梁忠打傷楊林還不足一個月，楊所長能不記恨？”
葉美麗想了想道：“楊所長是共產黨員，我相信他的心胸不會這麼狹窄。再說，我們隻有擴廠增產，已別無出路。”
蘇珊想了想：“要不這樣，你把雙鳳鎮商用土地的具體情況寫出來，派別人去，以免你和楊家再次發生衝突。”
葉美麗笑道：“這個你放心，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再說了，一個人一張臉，有些事，其他人也代替不了，還是我去好。”
梁建見葉美麗執意要去隻好應充：“既然你要去，可要小心，還是叫梁忠送你去。”
葉美麗搖頭道：“不！我搭班車去，免得他和楊林照麵又惹出麻煩。”
42.雙鳳鎮葉家
梁麗正在院子裏晾曬衣服，門外大白狗叫了幾聲，接著聽到嗬斥大白狗的聲音。她正在扭頭往大門看去，葉美麗一身西裝，提著個手提袋已走進大門。
梁麗喜出望外：“阿麗回來了？上次打電話，你不是說參加東盟博覽會嗎？這麼快回來？”說著，雙手攀住葉美麗肩膀，仔細端詳著女兒，“我兒瘦了……怎麼脖上有疤痕？”
葉美麗看著母親，眼裏閃著淚光：“媽！你老也瘦了、黑了……”見母親追問脖子上未消退的傷疤，忙把話岔開：“爸呢？阿明學習怎樣？”
梁麗：“你爸身體比以前好些，到鎮上玩去了；阿明吃住在學校，沒到考試，成績好不好誰知道？走，進屋去。”
母女倆拉著手走進廳裏，梁麗為女兒倒了杯水：“一大早趕回來，喝口水，休息休息，我去買些下酒菜，你回來了，讓你爸好好喝兩杯。”
葉美麗把手提袋裏的藥酒、衣服拿出來 ：“媽！這是螞蟻酒，給爸的。這件衣服送給你。”
梁麗笑著拿起衣服看著，嘴裏嘮叨著：“唔！還是閨女呀，到哪都惦記著媽。好！這衣服穿上變年輕了。”
看著母親一臉的高興，葉美麗也很高興：“媽！你忙著， 我去一下鎮土地所 。”
梁麗見女兒凳子沒坐熱又要走，問：“去土地所？幹啥！”
葉美麗：“還不是為了廠房的事！我去找楊所長。”
梁麗收起了笑容：“他家楊林害你還不夠？找他也沒用了，他已是泥菩薩過河了。”
葉美麗嚇了一跳：“楊所長怎麼了？”
梁麗道：“誰知道他怎麼了？已住在醫院了。”
葉美麗：“住醫院？得了什麼病？”
梁麗冷笑道：“心病。”
葉美麗更覺奇怪：“難道他……”
梁麗歎了口氣：“誰知道？反正說什麼的都有。有的說是楊林拿房契去貸款，到期還不上，被銀行封了家……”
葉美麗大吃一驚：“楊叔叔的家被封了？”
梁麗：“有的說是他以權謀私，受賄事發被公安查封。總之，是他的家被封了，住進醫院。”
葉美麗想了想，轉身走出廳門，梁麗急忙叫住女兒：“你要去哪兒？”
葉美麗站住說，“既然楊叔叔病了，我要到醫院看看他。”
梁麗急忙製止：“你瘋啦？別人避他還來不及，你去看他？這一年來，你受他楊家的氣你忘了？”
看著母親擔憂的神色，葉美麗道：“媽，咱家最困難的時候，是楊叔叔救了我爸，資助了我的學業。現在楊家落難，我更應該去看望他。”
梁麗還是擔心：“知恩報恩我讚成，可寧芳對你已恨之入骨，她又是出了名的潑，你這時去見他們，萬一……”
葉美麗堅定地：“楊嬸恨我我心裏明白。你放心，巴掌不打笑臉人。我相信她不會不講道理。”
梁麗見勸不住女兒，隻有提醒道：“你若執意要去，小心。”
葉美麗走出家門。
43.市醫院
一間雙人的病房裏，楊福生身上蓋著白布被子平躺在床上，正在打吊瓶。寧芳趴在床頭櫃前，把頭埋進臂彎裏沉睡著。另一張病床上沒人，也不見楊林的蹤影。床頭櫃上隻放了一隻暖水瓶，兩隻不鏽鋼茶盅。
葉美麗提著一袋水果在門口佇立了一會兒，輕輕地敲了兩下門，見楊福生夫婦沒有反應，輕手輕腳地來到楊福生床前，輕輕地呼喚：“楊叔叔，楊叔叔……”
楊福生微微地睜了睜失神的眼睛，有氣無力地問道：“你是……”
葉美麗難過地湊近身子說道：“楊叔叔，我是葉美麗呀！”
“葉美麗？”楊福生睜開了眼睛，眼角流下了眼淚：“葉美麗……孩子……”
寧芳突然昂起頭來，怒視著葉美麗罵起來：“你來幹什麼？看笑話？你滿意了吧！害人精，滾！”
葉美麗被寧芳罵得進退兩難，忙解釋道：“楊嬸，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並無惡意，聽說楊叔叔病了，特地來探望……”
“我們不需要黃鼠狼！”寧芳叫得更歡，“忘恩負義的東西，想看我楊家的笑話？沒門兒！”
楊福生氣得猛敲床頭，瞪著寧芳：“你……你……”
看著丈夫的臉漲成了紫茄子色，寧芳閉了嘴。
葉美麗忙把水果放到床頭櫃上，扶他坐起來。楊福生順了口氣，指著寧芳罵道：“你想幹什麼？嫌我沒死嗎？”他對葉美麗歉意地：“美麗呀！讓你笑話了，上次，你救了楊林，我們對不起你呀！有事嗎？”
葉美麗看了楊福生夫婦一眼：“今天我回到家裏，聽我媽說你病了住院，趕來看看。楊叔叔，身體還好吧？”
楊福生百感交集，流下熱淚：“美麗呀！是我楊家對不起你呀……謝謝你！”
葉美麗笑著說：“楊叔叔快別這樣說，在我家最困難的時候，是你救助了我們。你是我的長輩，你病了，我來探望是應該的。”
聽著葉美麗的肺腑之言，寧芳也為之感動，她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麼又沒說出口。
楊福生感歎道：“自從我的房子被封，原來互拍胸脯的朋友，躲我像躲瘟疫一樣，隻有你……我對不住你呀！孩子……”
看楊福生越說越激動，葉美麗剝了根香蕉放到楊福生手上：“楊叔叔，你得了什麼病？”
楊福生接過香蕉，沮喪地歎了口氣：“我這病……，看來……唉！”
楊福生頹喪的表情令葉美麗心驚：“什麼病這麼嚴重？世上百病有百藥醫，楊叔叔，你可不能悲觀呀！”
“萬病皆有藥，唯有我這病，沒藥呀！”楊福生說著，流下了眼淚，“天作孽，人可救，自作孽，不可活！我是木匠帶枷，自作自受啊！”
葉美麗大吃一驚，問道：“楊叔叔，你收受賄賂？”
楊福生歎口氣：“我收受了賄賂，被查封房子是罪有應得。可我一向廉潔自律，卻落到如此下場，我怎麼麵對世人呀！”
葉美麗疑惑地：“是楊林犯了什麼事連累了你？”
楊福生：“他犯法自有法律製裁，與我何幹？可是他母子……唉！養不教，父之過，他們這一鬧，弄得我一個國家幹部，有家難回唉！”
聽楊福生說得苦楚，葉美麗想了想，問：“楊叔叔，發生了什麼事？能對我說說嗎？”
楊福生看著葉美麗歎了口氣：“前年，這衰仔背著我，拿我家房產證到農行貸款三十萬，向葉家村征購高崗坡二十畝荒地辦廠。三年還款期限到期，一分錢貸款沒還，農行依法查封了我的家。”
葉美麗憤憤不平：“楊林購買土地還不上款，銀行應該查封他的地，為什麼要查封你的房產？”
楊福生苦惱地：“問題就在這，這衰仔貸款三十萬，隻交給葉家村委二十萬。銀行貸款連本帶利三十六萬，就算村委肯退回二十萬，還差十六萬，我又拿什麼去要回房子？”
葉美麗：“國家對私人用地嚴格控製，楊林買地你不知道？為什麼不製止！”
被葉美麗質問，楊福生怒視著寧芳：“你問她！都是她，才搞成今天這樣！”
在丈夫的怒視下，寧芳自責地哭起來：“是怨我，都怨我！要不是我把房產證給他，就沒有今天這事了。”
楊福生悔恨道：“我楊福生升任土地所所長時，就曾對天發誓——要對得起國家對得起黨，廉潔自律，清白做人……可我毀在了你們母子手上，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說著，他又流下了眼淚。
葉美麗見楊福生越說越傷心，忙安慰道：“楊叔叔，事情已出，盡快想辦法吧。楊林手上不還有十萬嗎？叫他交出來，剩下的再湊。”
寧芳膽怯地：“還能想什麼辦法？他那十萬，賭六合彩早輸光了。”
葉美麗大吃一驚：“他賭六合彩？輸了十萬？”
寧芳哭道：“他貸到了款，我就勸他先交清土地款。他說辦廠、建廠房、買工具、招工人、買材料都要錢，先交二十萬。我見他辦事還像模像樣的，就支持他。過了幾個月，見他廠沒什麼生意，問他才知道，賭六合彩輸了八九萬。”
聽著寧芳的哭訴，楊福生恨道：“你明知他敗家，為什麼還要把家裏的一點積蓄全給他？”
寧芳哭著申辯：“他每天做的幾十斤散裝牛巴能賺幾個錢？請十來個工人幾個月沒開工資了，我……還不是為了你的形象？”
“你！”楊福生氣得說不出話來。
寧芳見楊福生氣得臉紅脖子粗，忙說：“哪個父母不望子成龍，看見他有心辦廠，我也隻想幫他一把，哪知道銀行的貸款說還就要還？”說著說著，大哭起來。
看寧芳哭得淒慘，葉美麗想了想，問楊福生：“楊叔叔，如果我們幫你贖回房子，你能把楊林購買的土地無償轉讓給我們嗎？”
葉美麗的話，聽得寧芳止住了哭泣。
楊福生伸長脖子，睜大眼睛看著葉美麗，疑惑地：“你……你幫我贖房子？”
看著楊福生夫婦疑惑的眼神，葉美麗說：“楊叔叔，你也知道，我工作的企業想在雙鳳購買一塊地建廠房。如果你同意轉讓，我回去跟老板商量，如果行，你贖回了房子，我們也可以擴廠生產，豈不更好！”
聽了葉美麗的話，楊福生夫婦卻沉默了起來。
葉美麗：“我們在雙鳳辦廠也是為了建設家鄉。生產牛巴楊林也在行，我們可以聘用他入廠工作，他有了工作，也解決了你們的後顧之憂。”
楊福生很有顧慮：“美麗呀！我感激你幫忙，隻是……土地使用權是在楊林手裏，我說了不算。再說，這來回一折騰，你單位付出的錢，比鎮裏出讓的價格高出了十六萬，你的老板能同意嗎？”
葉美麗和楊福生夫婦正商量著，楊林低著頭膽怯地走進病房。
看到兒子，寧芳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撲上前，對著兒子就是兩個巴掌，哭罵道：“你個沒良心的敗家子，你爸都病成這樣了，你死到哪去了……”
楊林既不躲不避，也不叫痛，任由母親擰打。他突然向楊福生跪下，流著淚：“爸！我……”
半臥在床頭的楊福生，把頭偏過一邊，伸手抹了把眼淚，默不作聲。
楊林見父親不理他，抹了把眼淚，跪轉身乞求地看著葉美麗：“葉美麗，我對不起你……你真的能幫我贖回房子，我連現有的兩間房子和二十畝地全部無償出讓！”
有了楊林的承諾，葉美麗對楊福生道：“楊叔叔，我回去跟老板商量，你好好休養，明天，我再來看你。”說完，走出了病房。
44.梁氏企業辦公室
下午，梁健剛到辦公室坐下，葉美麗就來到辦公室。
看到葉美麗，梁健奇怪地問：“葉小姐，你不是回雙鳳鎮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葉美麗：“梁總，我特意趕回來，有個重要的事情要向你彙報。”
梁健：“什麼消息？”
葉美麗坐到沙發上：“雙風鎮土地所楊所長的家被銀行查封了，他被氣得住進了醫院。”
“楊所長？就是上次跟梁忠打架的楊林的父親？”梁健給葉美麗倒了杯水。
葉美麗接過水：“就是他。三年前，楊林背著楊所長拿了家裏的房產證貸款了三十萬購買高崗坡荒地二十畝，開辦了個牛巴廠。”
梁健：“雙鳳鎮的牛巴廠是楊林辦的？”
葉美麗點了點頭。
梁健：“我聽說過這個廠，據說他們產的牛巴味道還不錯，就是衛生不太過關。”
葉美麗：“楊林貸款建廠後，由於生產不景氣，一直無力還貸，三年貸款合同到期，銀行才把他家的房產封了。”
梁健歎氣道：“商場如戰場啊！這一來，對楊所長的打擊確實夠大的。”他問葉美麗，“你趕回來跟我說這些，有什麼想法嗎？”
葉美麗放下茶杯：“楊所長這一住院，我們到雙鳳購地的事，也會遇到一定的阻礙。我想，不如我們替楊所長還清銀行貸款，盤到楊林的二十畝地。”
梁健：“能行嗎？”
葉美麗道：“楊林購地的手續基本完善，他也已同意出讓，隻要幫他贖回房產，簽訂轉讓合同就可以開工建廠。”
梁健點了點頭：“接手他的地皮，我們的付出是多少？”
葉美麗想了想，說：“按雙鳳鎮出讓的土地價格，二十畝三十萬，楊林已付二十萬。他向農行貸款三十萬，三年利息六萬。我們補交完地皮款，還清貸款，需四十六萬。”
梁健看了葉美麗一眼：“這樣一來，我們購買楊林這塊地要比雙鳳鎮地價高出了十六萬？”
葉美麗道：“從數字上看，我們是虧了些。如果楊所長的問題解決不好，我們在雙鳳征地的麻煩會增大。並且外商等著要貨，從時間上看，我們已消耗不起。”
聽了葉美麗的分析，梁健點了點頭：“是啊！對我們來說，時間就是金錢……”他問葉美麗，“你似乎很在意楊所長的聲譽得失，他楊家不是與你結下了很深的冤仇嗎！你為什麼還要幫他？”
葉美麗道：“是呀！由於我對楊林的悔婚，我和楊家結下了恩怨。從良心上講，我不想因為楊林的過失而毀了楊所長的聲譽。”
梁健：“為什麼？就因為他救過你爸的命，資助你上大學？”
葉美麗：“這隻是其一，不是全部。”
梁健疑惑道：“還有其他原因？”
葉美麗道：“因為他是清官。”
“清官？”梁健盯著葉美麗，“你敢肯定？”
葉美麗點點頭：“很顯然，他要不是清官，就沒有心係民眾疾苦的愛心；他要不是清官，一個掌握一鎮土地大權的土地爺，就不會被區區的十六萬難倒。”
梁健看著窗外的藍天，良久，對葉美麗道：“好！我們就和楊林簽轉讓土地的合同。”
45.高崗坡
一塊三麵圍牆圍住的平整土地內，一座用鬆樹枝搭建成的彩門高高地聳立著，彩門橫幅上書：梁氏企業擴建工廠奠基典禮。紅底白字，格外顯眼。彩門的兩邊遍插彩旗。彩門前，兩隊醒獅在時緊時慢地敲鑼打鼓，躍躍欲試。
沉寂已久的高崗坡，迎來了熱鬧的春天。彩旗迎風招展。聲聲的鑼鼓，招來了四方賓客，雙鳳的村民來了，葉家意夫婦來了，寧芳站在人群中喜笑顏開。
梁健、葉美麗、何克、楊林帶領著一班統一著裝的企業員工在忙上忙下，布置會場，招呼客人。
胸前戴著“副廠長”紅標簽的楊林特別賣力，他一邊忙一邊熱情地與村民打著招呼。
南江市副市長帶領市裏民營中小企業代表、雙鳳鎮各有關部門領導到了高崗坡。
梁健帶領全體員工在彩門外列隊歡迎。當梁健介紹葉美麗、何克與副市長認識時，副市長握住葉美麗的手感慨道：“葉美麗，我聽說了，一個大學高材生，不忘故鄉，不講條件，為家鄉致富出謀獻策，把一個小廠辦成中小企業的領頭羊，了不起呀！”
領導的鼓勵，讓葉美麗和何克相對而望，他們笑著對副市長道：“多謝領導關懷，為了建設家鄉，我們一定努力！”
楊所長來到梁健、葉美麗、何克麵前，和他們一一握手，激動地說：“祝賀你們呀！有了你們這些有文化、有胸襟、有氣魄的建設者，我們的家園明天一定會更美好，我們祖國的明天也將更美好！”
梁氏牛巴企業擴廠開工奠基禮儀式正式開始。副市長在儀式上做了熱情、簡短的講話：“今天，我們大家來祝賀梁氏企業擴建廠房開工奠基禮，不是他們企業規模有多大，不是他們對市財政有多大貢獻，而是他們為振興我市的民族品牌孜孜不倦的奮發精神。祖國要富強，民族要振興，我們就要發揚我們的地方優勢，振興我們的民族產品。借此，我預祝他們為做大做強我市的牛巴產業作出更大貢獻！”
彩門下鞭炮齊鳴，鑼鼓喧天，群獅競舞，人們歡呼。副市長、鎮長為奠基石填了土。
梁健為奠基石也填了一鏟土，立刻把葉美麗、何克拉到奠基石前，遞過鐵鏟，對他倆說：“牛巴產業的明天，梁氏企業的未來，你們倆也是決策者。為了更加美好的明天，來！你們倆共同為我們的企業奠基！”
在歡呼聲中，葉美麗、何克舉起了鐵鏟，填上了為家鄉致富的一鏟土。
（劇終）
[作者簡介]
易遠彬，男，1950年出生，初中文化，廣西玉林市原食品企業職工。本人自小喜愛文學，2007年開始寫作，已完成的作品有23集電視連續劇《翁婿鬥法》，即將完成的作品有25集電視連續劇《牛巴女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