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源靈悠悠醒轉。身邊空無一人,篝火也早被大雨澆的熄了。“哈,又是一個人了呢,真是過沒良心的,要不是為你擋兩次災費去了我七成力量,我怎麼會輸。”少女扁了扁嘴,聲音中卻未見絲毫波瀾。她將身上淩風留下的僅在婚宴上穿過的長袍又裹緊了幾分,抬起頭,任由豆大的雨滴將淚水衝散,在青絲下彙聚成河。哪怕以她現在的實力,也本應無懼寒暑的。
月依舊固執的掛在天上,如一隻滴血的眼。
良久,雨停雲散。她攀住這月色勉強站起來,隨意挑了一個方向走去,踉踉蹌蹌的,直到身影徹底在夜色中隱去。
雲台座下六名弟子正伏在他床前。倚在牆邊的老人一副精神矍鑠的樣子,瀟灑是揮著手,正交代著什麼,臉上甚至還隱有喜色。那日妖皇破空而來,老人迎了上去,兩者一觸即分,雲台的靈魂之火卻不正常的燃燒起來,有若風中殘燭的最後一躍。
“都先出去吧。”他最後說道。隨木門漸漸掩去最後一絲月華,老人緩緩閉上眼睛,安詳的好像隻是打算小憩一會兒。眾人正思索著老人的那一句“如果那時你們還記得我的話”,忽然不約而同的回頭望去。門後,已是一片虛空!
這是第幾次,早已數不清楚了。源靈半跪在路邊,唔自喘息著。她素來是恣意隨心慣了的,又何曾習得過常人隱藏行跡的本事?是以自前日露了行藏,追殺便從未斷過,一路且戰且退,今日已經到了月影邊緣。
黑暗中布滿血絲的眼又開始躁動不安。昔日從不放在眼裏的雜碎現在已成了必須認真對付的強敵。“也罷,便一次解決個幹淨。”她幽幽一歎,似歎盡了一江愁緒。
“老大,這妞是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你看她一路上不隱藏行蹤,不動死人財物,甚至有閑心整理儀容,打掃戰場,比起逃亡說是尋死我倒信的多些。”
“廢話。你不想想那人以前是何等身份,能耐,又怎會將我們放在眼裏?不過,我就是喜歡這股傲勁兒。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本身比那賞金有價值的多。不過說也奇怪,她都鬧出了這麼大動靜,帝國軍隊卻還是沒什麼反應。”
黑衣人還想說些什麼,卻見少女默默從虛空中拖出一柄死神鐮刀來。此刀通體墨色,上飾青紋,刃長米餘,柄長半丈,古拙猛惡已極!
左手五指如蘭花輕舒,一寸寸在雞蛋粗細的刀柄上握緊,皓腕輕移,刃鋒斜指蒼天,水袖上數點紅梅滑落到了臂彎處,於是半截玉藕般的小臂成了這天地間唯一的亮色。
粘稠的月,迷離的紅攪在一起,蕩漾成水麵搖曳的碎影。罡風四起,源靈緩步前行,連綿的青和著比夜色更幽深的暗,勾勒出十丈墨蓮緩緩綻開的片片瓊葉。黑衣人認出了那回環的柔線中隱隱透著的鋒角,那是名為十蕩十絕的勇烈!
似有還無的尖嘯聲中,慘叫與喝罵顯得如此遙遠。她噙著一縷青絲,任由灑落的斷肢,碎肉在衣上漬出暗痕。鬢發飛揚間,她身上不斷增添的傷口中有血珠飛出,瑩瑩的如同初放的夜梅。一種沉寂的淒然彌漫著,沉甸甸地悶得人透不過氣來。
待光隱雷消,巽風四散,源靈拄刀而立,衣衫破損處處,血染成洇,幾成玄衫,身姿卻依然挺拔孤傲如萬古冰峰。在她身後,有長三十丈,寬五丈的紅毯鋪就,比那日從大殿上直入中廳的一匹更豔。
“你無法如願的。”她盯著眼前的青銅鬼麵,那人卻不答話,隻彎弓,搭箭。隻是當四目相對時,鬼麵第一次看清了她星眸中熊熊燃著的鋒銳而無回的凜然傲意,一如她激烈而敏感的心。那是怎樣的一種絕望的與剛烈嗬!他的手不由得一顫,可源靈身子晃了晃,終是沒有躲開,箭頭從她左腕透過半寸,當的一聲,巨刃落地,如洪鍾大呂齊鳴。她實在是搖搖欲墜了。
當時是,有暗火倏忽而至,若墨龍狂舞,靈蛇吐信,至左近處,忽然伸出一條手臂來,將源靈攔腰攬住。大笑聲中,兩人轉眼間已去得遠了,唯有談話聲斷斷續續的傳過來。
“你一直在啊。”
“怎麼放心的下。”
“我那日強奪你內力的手法。。。”她一直是知他心中芥蒂的,這等奇技足可使平日裏一切言行都有了新的解釋。
“如此運刀的人,大概玩不來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