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花果微笑道:“你就喝半杯,不礙事的。”
說著,不由分說將酒倒上,輕聲道:“無酒不成席呀,你可是來我家正式吃第一頓飯,怎麼能沒有酒?”
高小離鼻子裏聞到一股異香,好奇地問:“嫂子,這酒是什麼東西泡的?”
吳花果笑笑沒出聲,她轉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你先吃,我去做點事。”
吳花果居然不與自己一起吃,這讓高小離有些小小的失望。看來以後在她家吃飯都是一個人獨食了。
高小離沒勉強,舉起杯喝了一口酒,入口甘洌,並沒有太強烈的衝勁,反而如在心底流淌開一條小溪,溫潤無比。
吳花果照舊回到門口,蹲在地上編著篾貨。竹片在她靈巧的手指尖翻飛,沒多久就看到篾貨露出雛形。
高小離有一搭沒一搭的找吳花果說話,大多是他問她答。要是高小離不問,吳花果就閉口不語,直到酒過飯飽,高小離起身出來說:“嫂子,你去吃吧,我吃好了。”
吳花果這才停住手裏的活,直起腰淺淺笑了笑說:“我去收拾,你坐,我給你泡杯茶來。”
高小離心裏過意不去,想要推辭,終究舍不得說出口。自己與她要在這個屋簷下度過三年時光,必須得搞好關係。
高小離來時心裏就想好了,不管怎麼樣,三年的駐村扶貧要幹完。而且他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幹出成績。高小離是個認真的人,他不想來混日子,他確實想幹一番事業。
吳花果端了茶出來,是一個白如玉的精巧杯子。蓋子一揭開,茶香便飄了出來,令人心曠神怡。
高小離喝了幾口茶,隨口問了一句:“嫂子,你真一個人住嗎?”
吳花果愣了一下,眼光沒來看他,低低回了一句:“你聽誰說的?”
高小離沒說是林巧告訴他的,他環顧一眼竹林裏的屋說:“這裏倒是安靜,嫂子怎麼住這裏而不住村裏去?”
吳花果咬著下唇,沉著臉說:“這裏不是我家。我家原來也在村裏住。”
高小離好奇地問:“怎麼又搬來這裏住了?”
吳花果臉上浮現一絲悲傷,小聲地說:“村裏人不讓我跟他們一起住。”
高小離心裏一沉,有些憤怒地說:“誰敢這樣做?這不是侵犯人權嗎?”
吳花果苦笑道:“農村哪裏去講這麼多道理?不讓我住我就不住,其實住這裏挺好,安靜。我住的這裏,原來是村裏的保管室。鬧鬼,沒人敢來。”
“鬧鬼?”高小離嚇了一跳,驚呼一聲問:“有鬼嗎?”
吳花果看他一眼道:“有鬼,真的。你怕嗎?”
“世上哪裏有鬼?”高小離訕笑著說:“真的沒鬼。就是有鬼,我也不怕。”
吳花果似笑非笑地說:“你沒聽他們說,這裏就是鬼屋嗎?”
“鬼屋?”高小離的心不由咯噔一下。實話說,他不是不怕鬼。鄉下出身的孩子,從懂事起就接受各種各樣的鬼傳說,早就在心底烙下了世間有鬼的心理。雖然說,高小離是接受高等教育出來的人,對鬼的認識應該是停留在無神論者的基礎上,但隻要有人說起鬼故事,他的後背還是會莫名其妙地麻起來。
他的樣子顯然出賣了自己,吳花果抿著嘴笑,說:“你要怕鬼,以後天黑了就少出門。鬼再膽大,也不敢與生人見麵。”
高小離哦了一聲,感覺背上一陣麻。這時候再來看竹林,再也沒有詩情畫意,反而覺得有股陰森。
每個鄉下都有屬於自己的傳說,而且都是有鼻子有眼,不由人深信不疑。
高小離開始有些坐不住,他掃視一眼婆娑作響的竹林,小心地問了一句:“嫂子,你說這裏是鬼屋,有什麼說法嗎?”
吳花果淡淡一笑道:“早先前這裏是住著一戶人家的,後來被村裏收做保管室了。”
“這裏原來住著什麼人?”
“絕戶。”吳花果淡淡地說:“一家五口人都死了。”
“都死了?”高小離心跳加速,聲音似乎顫抖起來:“都怎麼死的?”
“橫死。”吳花果站起身,端詳著手裏的篾貨,輕輕說:“你怕嗎?”
高小離像是受了侮辱一樣幾乎要跳起來,他漲紅著臉說:“嫂子你一個女人都不怕,我堂堂一個男子漢,會怕嗎?”
吳花果抿嘴一笑,沒再作聲。
過了好一會,吳花果突然問:“昨晚你在屋裏打耗子,是故意的吧?”
高小離就像一個被人揭穿謊言的孩子,訕訕說:“屋裏真有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