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烈分配了眾人的住處,返身回到楊貴勇的房間,把門從裏麵拉上。楊明和馮福保手腳麻利的給兩位女客人打來洗臉水和洗腳水,吳曉燕做示範,讓程安娜跟著適應山村的生活條件。
楊貴勇的房內,爺孫兩個坐在茶幾兩邊的羅圈椅上,每人都端著一隻白瓷茶杯,一邊喝著濃茶,一邊低聲聊天。
楊烈把他在申城這次遇到的事情詳細的跟爺爺說了一遍,然後有些困惑的說:“爺爺,以前我常聽人說凡是幹大事者不能惜身,可我覺得真要做到太難了,而且有時候不惜身也未必就能幹大事。這次在申城雖然不見刀槍,但如果不是那部記錄儀,我很可能要載大跟頭。對於權力,我已經盡力去想象它的強大和可怕,但我覺得自己還是錯的離譜。如果不是歐陽誌遠動用上層關係,直接將那張黑網撕開,我很有可能會從見義勇為變成‘殺人犯’。”
楊貴勇沉思良久,歎息說:“經此一事,可能會令你心中的信念發生動搖,甚至會影響到你今後為人處世的方式,但也未必就是壞事。這幾年,你雖然也遭遇了一些危險和挫折,比如你嫂子的意外去世,比如你當初沒有當上民兵連長,比如楊朋對你的背叛,比如吳曉燕差點被人淩辱,但這都是可以控製和把握的,所以你可以冷靜從容的去應對。這次你在申城遭遇的危機,因為事發突然,讓你真正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也看到了攔在你的道路上的真正危險是什麼,這樣的虧吃上一回,益大於弊。”
“爺爺,這件事後,我常常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去追趕那輛肇事車,而是停下來搶救被撞的傷者,這個受傷的無辜市民或許不會死去?畢竟我是懂得如何進行急救的,而且我的車裏也備有急救箱。”
“那麼,你當時是怎麼想的?”
“當時我看到那輛法拉利明明已經停下來,而且副駕駛上的那個女的也下車朝後麵看了看,我以為他們不會肇事逃逸,但結果卻是他們看到我的車出現後,馬上開著車逃離現場。我當時想,就算他們開的是幾千萬甚至上億的豪車,撞了人逃走就是不對,既然被我看見了,那就不能讓他們逃走,必須抓住他們,讓他們為犯下的錯誤承擔責任!”
“你在開始追趕之前,報過警,也向醫院打過求救電話。所以,你不需要在心裏有任何愧疚。我支持你的做法,相比於一個可能救活也可能救不活的無辜者,你在追求的是更高層麵上的東西。我這麼說,如果被無辜者的家屬聽到,肯定會罵我冷血和殘忍,但我要說的是,相比於一個無辜生命的逝去,努力做到不畏強權和富貴,堅持心中的公道和正義要更加困難,也更加難得!”
“我相信,申城出了這次的事情後,今後那些開車肇事的人,肯定要掂量一下逃走的後果,而那些平時縱容子女的官員們,也會反思縱容子女甚至是動用手中權力包庇子女導致的後果,這就是你做這件事情的意義之所在!你想要追求的是一種大道,而在這條路上,任何個人的犧牲都無法跟大道的意義和價值去進行比較。”
楊貴勇的話如同冰冷堅硬的岩石基座,雖然讓人覺得冷峻無比,但卻牢牢的托起了基座上麵的一塊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