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國:使國家遭受屈辱。喪師:使軍隊遭受喪亡。

無次:排不上次第,意思是說不值一提。

【譯文】

治理天下,如果能以深遠廣大的聖人德行,使遠方民眾都來仰慕歸附,是最好的;如果是以威武強大的武裝力量,用軍隊征服四方,是較差的;如果四麵八方的異族侵擾中國,作為君主卻隻會愚蠢蠻幹,使國家蒙受屈辱、軍隊遭到毀滅,那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13.27 麟之儀儀,鳳之師師,其至矣乎!螭虎桓桓,鷹隼濺濺,未至也。

【注釋】

麟:麒麟,古代傳說中的神獸。相傳麒為雄,麟為雌。據說它隻在聖人在位的治世才降臨,亂世則隱而不出。這裏是用麒麟來表示講究禮儀。《說文解字》“麒”字下段注引《毛詩傳》:“麟信而應禮。”又引《左傳》服虔注:“麟,中央土獸。土為信。信,禮之子。修其母致其子。視明禮修而麟至。”儀儀:禮之法式為“儀”;“儀儀”表示禮儀隆盛的樣子,即服虔所謂“視明禮修”。

鳳:鳳凰。我國古代傳說中的一種神鳥。相傳鳳為雄,凰為雌。據說它隻在聖人在位的治世才降臨,亂世則隱而不出。這裏是用鳳凰來表示講究仁德。《說文解字》“麒”字下段注引《左傳》服虔注:“貌恭性仁則鳳皇來儀。”師師:“師”是眾的意思;“師師”表示仁德隆盛、萬眾歸附的樣子。《易·師》彖辭說:“師,聚也。”又象辭說:“地中有水,師,君子以容民畜眾。”汪榮寶解釋此句說:“《廣雅·釋訓》:‘儀儀,容也。師師,眾也。’司馬雲:‘儀儀、師師皆和整尚德之貌,以喻德服四夷。’按:即‘芒芒聖德’之喻。胡雲:‘《皋陶謨》偽傳、《漢書·敘傳》鄧展注、《東京賦》薛綜注,皆訓“師師”為“相師法”。然則鳳之師師,謂鳳飛群鳥隨以萬數,如相師法也。’”(《法言義疏》卷二十)可供參考。

其:大概。至:極。矣乎:句末感歎詞。

“螭虎”三句:汪榮寶釋此句說:“《廣雅·釋訓》:‘桓桓濺濺,武也。’司馬雲:‘以喻用兵威服遠方。’按:即‘武義璜璜’之喻。”(《法言義疏》卷二十)其說可供參考。螭虎桓桓,形容軍隊之威猛如虎如螭。語本《書·周書·牧誓》:“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羆。”《史記·周本紀》作“尚桓桓,如虎如羆如豺如離”。《集解》引徐廣說:“此訓與‘螭’同。”此亦證明“螭”應訓“離”。螭,《說文解字》有“螭”字,雲:“若龍而黃,北方謂之地螻,從蟲、離聲。或雲:‘無角曰螭。’”又有“離”字,雲:“離,山神也,獸形。從禽頭,從厹,從屮。歐陽喬說:‘離,猛獸也。’”這裏螭、虎並列,應為同類,顯然是用作“離”的假借字,是傳說中一種山裏的猛獸。桓桓,威虎之貌。鷹隼濺濺:形容軍隊之凶惡如鷹如隼。隼,鳥名,屬猛禽目,又名“鶻”。濺濺,猛禽凶惡撲擊的樣子。未至,沒有達到治道之極。

【譯文】

治理天下,如果能像麒麟那樣禮儀完美,像鳳凰那樣仁德隆盛,大概就可以說是最好的治理了吧!如果像螭虎那樣威武強悍,像鷹隼那樣凶猛粗暴,就不能說是好的治理了。

13.28 或曰:“訩訩北夷,被我純繢,帶我金犀,珍膳寧餬,不亦享乎?”

曰:“昔在高、文、武,實為兵主;今稽首來臣,稱為北蕃。是為宗廟之神、社稷之靈也。可不享?”

【注釋】

訩訩北夷:爭吵喧囂的匈奴。在漢武帝時,衛青、霍去病等數次率兵征伐匈奴,匈奴力量受到很大打擊,其內部矛盾逐漸激化。至宣帝時,匈奴內部遂發生分裂。以後紛爭不斷,力量進一步削弱,其一部分就歸附了漢朝。這裏說的就是指這種情況。訩訩,“訩”是“詾”字的省文,爭吵之意;“訩訩”形容因爭吵而喧囂的樣子。北夷,“夷”本來是我國古代對東方異族的稱呼,亦可以用作對周圍各異族的通稱;“北夷”是說北方之異族,這裏指匈奴。

被我純繢:穿著我們賜給她們的衣邊上有文采的服裝。這是形容漢朝賜給匈奴人的衣服之華麗。李軌注“純”為“繒”,那麼“純”就是絲織品的總稱。實際上這裏的“純繢”,就是《禮記·深衣》所謂“衣純以繢”。鄭注:“繢,畫文也。”“純,謂緣之也。”純,古代把衣服沿邊加以鑲飾叫“純”。繢,與“繪”通,引申為文采之意。

帶我金犀:帶著我們賜給他們的用黃金做的皮帶鉤子。這是形容漢朝對匈奴的賞賜之豐厚。金犀,黃金做的皮帶鉤子。李軌注:“金,金印;犀,劍飾。”古代雖確實有所謂“文犀之劍”或“駮犀方具劍”,即劍柄用有紋的犀角做成的劍,但史書上沒有漢朝賜這種劍給匈奴的記載。所以這裏的“金犀”應當就是《漢書·匈奴傳》所載漢文帝前六年賜給匈奴的“黃金犀毗”。師古注說:“犀毗,胡帶之鉤也。”也就是匈奴人皮帶上用的鉤子。

珍膳:精美的飯食。寧餬:或作“醍醐”。是從牛乳或羊乳中熬煉出來的極純的酥油,味道特別豐美,故以為食物中的珍品。汪榮寶說:“寧餬,《禦覽》八百四十九引作‘曼餬’。案:‘寧餬’於義難通。當依《禦覽》作‘曼’。《楚辭·招魂》王注雲:‘曼,澤也。’《後漢書·杜篤傳》章懷太子注雲:‘曼,美也。’……《爾雅·釋言》:‘餬,饘也。’《莊子·人間世》釋文引李雲:‘餬,食也。’然則‘曼餬’謂精美之食也,與‘珍膳’對文,‘曼’、‘寧’形近而誤。”(《法言義疏》卷二十)湯炳正說:“‘寧餬’即‘餬’也。《禦覽》八百四十九引《通俗文》雲:‘煴羊乳曰酪,酪曰餬。’字亦是‘醍醐’,《涅槃經》曰:‘從乳出酪,從酪出生酥,從生酥出熟酥,從熟酥出醍醐。’是也。……《漢書》雲:‘以肉為食兮,以酪為漿。’又李陵文雲:‘膻肉酪漿以充饑渴。’是酪漿者北夷之所飲也。‘寧餬’者,乃酪漿之尤美者。故北夷來朝,漢室因其所嗜而設之。汪氏改作‘曼餬’,似誤。”(《法言汪注補正》,《製言半月刊》第四期,1935年11月)湯說較汪說義長。

享:《太平禦覽》卷八百四十九“食”條下引此文作“厚”。下同。俞樾說:“‘享’字無義,乃‘厚’字之誤。這段話的意思是,對於爭吵得亂哄哄的匈奴,卻賞賜給他們豐厚的禮品,請他們吃精美的宴席,這樣的待遇不是太高了嗎?

昔在高、文、武:在過去高帝、文帝、武帝的時候。這裏是用此三人代表西漢前期和中期。高,指漢高祖劉邦。字季,沛縣人。他推翻秦朝滅掉項羽,建立了漢朝,是為漢高祖,公元前202—前195年在位。文,指漢文帝劉恒,公元前179—前157年在位。他是比較有作為的君主,為西漢王朝的繁榮昌盛奠定了基礎。武,指漢武帝劉徹,公元前140—前87年在位。

兵主:兵事之主,即戰爭的罪魁禍首。西漢前期,匈奴經常入侵漢朝邊境地帶,殺傷百姓,掠奪財物,故雲。

稽首:跪下後頭伏地不起,是古代臣子見皇帝時的禮節。來臣:稱臣來朝見。

北蕃:北方的屬國。世德堂本作“北藩”。蕃,通“藩”,屏障之意。古代把分封在周圍的屬國看作中央政權的屏障,所以又把屬國稱為“藩國”。

宗廟之神:祖宗的神靈。宗廟,奉祀已故祖先的殿堂叫宗廟。社稷之靈:國家的神靈。社稷,社是土地神;稷是穀神。古代以農立國,統治者要祭祀土地神和穀神以求保護其統治,故又以社稷代表國家。

可不享:五臣注本作“可不享乎”。漢哀帝建平四年(前3),匈奴上書願朝見,漢朝公卿有人以為“虛費府帑,可且勿許”,揚雄上書諫之。本條當即為此事而發。

【譯文】

有人說:“對於爭吵得亂哄哄的北夷匈奴,讓他們穿著我們賜給他們的鑲著花邊的有文采的衣服,帶著我們賜給他們的黃金做的皮帶鉤子,請他們吃珍貴的膳食,喝精美的醍醐。這樣的待遇不是太優厚了嗎?”

揚子回答說:“從前在高帝、文帝、武帝的時候,匈奴經常入侵中原,實際上是戰爭的罪魁禍首;現在卻來朝見叩首稱臣,說是漢朝北方的屬國。這是依靠祖宗和國家的神靈保佑的結果。對於匈奴的待遇,怎麼能不優厚呢?”

13.29 龍堆以西,大漠以北,鳥夷、獸夷,郡勞王師,漢家不為也。

【注釋】

龍堆以西:意謂極西之地。龍堆,或作“隴堆”,即白龍堆,古代西域地名,指今新疆羅布泊以東至甘肅玉門關之間的沙磧地帶。這一帶的地層,是遠古時期的湖泊經沉積作用而形成的湖積層和砂礫層,後來因地殼變動而隆起,長時期受到風力侵蝕後,形成一條條高出地麵的砂磧和低於地麵的溝穀,其形蜿蜒似龍,故有此名。

大漠以北:意謂極北之地。大漠,即大沙漠,古代泛指我國北部的廣大沙漠地帶。從大興安嶺西麓起,至天山東麓止,橫貫今內蒙古、寧夏、甘肅及蒙古國南部等地區。

鳥夷、獸夷:指古代東方極遠之地的異族。以上舉了西、北、東三個方麵,實際上是用舉例的方式說明對四麵八方都是如此。鳥夷,《書·夏書·禹貢》:“島夷皮服。”偽《孔傳》雲:“海曲謂之島,居島之夷還服其皮,明水害除。”讀“島”為“島”。但這和後麵的“島夷卉服”就重複了。《正義》引鄭玄說:“鳥夷,東方之民,搏食鳥獸者也。”又引王肅說:“鳥夷,東北夷國名也。”明“島”應讀為“鳥”。《史記·夏本紀》和《漢書·地理誌》正作“鳥夷皮服”。顏師古說:“此東北之夷,搏取鳥獸,食其肉而衣其皮也。一說居在海曲,被服容止皆象鳥也。”獸夷,這是揚雄類比“鳥夷”而造的一個名詞。

郡:數,頻。王念孫說:“李以‘郡’為郡縣之‘郡’,則與‘勞王師’三字義不相屬。今案:郡者,仍也。仍,重也(見《晉語》注),數也(見《周語》注)。言數勞王師於荒服之外,漢家不為也。《爾雅》曰:‘郡、仍,乃也。’‘乃’與‘仍’同。《小雅·正月篇》:‘又窘陰雨。’鄭箋曰:‘窘,仍也。’‘窘’與‘郡’同。”(《讀書雜誌》十六《餘編》上)又劉師培說:“‘郡’當作‘群’。上文言‘龍堆以西,大漠以北,鳥夷獸夷’,則邊外之夷非僅一族,故言群勞王師也。‘郡’、‘群’均從君聲,故借‘郡’為‘群’。”(《法言補釋》)兩說相較,雖皆可通,但以王說義長。王師:古代稱中央政權的軍隊為王師。這裏指當時漢朝的軍隊。

漢家:漢朝廷。

【譯文】

對於白龍堆以西,大沙漠以北,和東方非常遙遠的地方穿著鳥皮、獸皮的異族人,頻繁地動用國家的軍隊征討,漢家朝廷是不幹這種事的。

13.30 朱崖之絕,捐之之力也。否則介鱗易我衣裳。

【注釋】

朱崖之絕:指放棄對海南島的統治。《漢書·地理誌》:“自合浦、徐聞南入海,得大州,東西南北方千裏。武帝元封元年,略以為儋耳、珠厓郡。……自初為郡縣,吏卒中國人多侵陵之,故率數歲一反。元帝時,遂罷棄之。”朱崖,五臣注本作“朱厓”,《漢書·地理誌》作“珠厓”。古郡名。轄區初為今海南島東部地區,後為整個海南島。絕,斷絕,隔離。

捐之之力:指賈捐之建議放棄對朱崖的統治,為漢元帝接受的事。捐之,賈捐之,字君房,西漢元帝時人。其事跡見《漢書·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傳》。

介鱗:泛指水生動物。這裏用來代表朱崖地區的土著居民,是一種侮辱性的說法。《後漢書·楊李翟應霍爰徐列傳》“不以介鱗易我衣裳”句下李賢注引此文作“鱗介”。介,通“甲”,指龜、蚌等有甲殼的水生動物。鱗,指魚類。衣裳:指中原地區的百姓。因為認為中原地區的人們是懂得文明禮儀的居民,所以這樣稱呼。

【譯文】

朱崖郡的放棄,是賈捐之向朝廷進諫的結果。如果不是這樣,就會為了征服海外好像魚蝦一樣不知禮儀的異族而犧牲我中原地區懂得禮儀的百姓。

13.31 君人者,務在殷民阜財,明道信義,致帝者之用,成天地之化,使粒食之民,粲也,晏也。享於鬼神,不亦饗乎!

【注釋】

君人者:君臨人民者,為人君者,即皇帝。

務:專心努力。殷:富厚。阜:生長。

明:宣明。信:通“伸”,伸張。

成:成就。化:創造,化育。

粒食之民:吃糧食的人們,指中原地區的百姓。這是和當時中國四周以畜牧為業而肉食的各異族相對而言。

粲:喜悅開朗的樣子。

晏:安定悠閑的樣子。

享:祭祀,奉獻。

饗:接受,享用。這段話的言外之意是說,這樣鬼神就會保佑他的統治。

【譯文】

統治百姓的君主,要努力使百姓富裕,使財富增加,宣明聖道,伸張正義,以盡到君主治理天下的作用,成就天地化育人類和萬物的功能,使百姓都能歡歡喜喜地相處,安安定定地生活。這樣,他奉祀給鬼神的貢獻,不就會被接受享用了嗎?

13.32 天道勞、功。

或問勞、功。

曰:“日一曰勞,考載曰功。”

或曰:“君逸臣勞,何天之勞?”

曰:“於事則逸,於道則勞。”

【注釋】

天道:天象運行的規律。勞:勤勉。功:成就。

日一曰勞:原作“日一日勞”。汪榮寶說:“各本皆誤作‘日一日勞’。按:此承上文‘天道勞功’而分釋其義。‘日一曰勞’是釋‘勞’義也。‘考載曰功’是釋‘功’義也。二句相偶為文。各本作‘日一日勞’,義不可通。此形誤之顯然者,今訂正。”(《法言義疏》卷二十)日一,天象每日移動一度。我國古代天文學以地球為中心,把周天分為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度。由於地球在自轉的同時又繞太陽公轉,所以在一年中每天的同一個時間,星辰在周天上的位置是不同的,每天移動約一度,一年周而複始,故雲。

考載:成歲。天象運轉一年,周而複始,故雲。按,司馬光說:“載,事也。天運行不息,是其勞也。成造化之事,是其功也。”但同下麵“於事則逸”聯係起來看,這種解釋不夠恰當。

“君逸臣勞”二句:這句話是問,既然君應當是安逸的,臣應當是勞苦的,為什麼天卻這樣勞苦呢?因為古代認為皇帝是“天子”,是效法天來行事的,所以產生了這種疑問。

事:具體事務。

道:根本原則。

【譯文】

天象運行的根本原則就是勞苦和成功。

有人問怎麼樣是勞苦,怎麼樣是成功。

揚子回答說:“天象每日運行一度從不停息,這就是勞苦;運行完一個變化周期即為一年,這就是成功。”

那人問:“君主應當是安逸的,臣子應當是勞苦的。為什麼作為宇宙萬物的君主的天卻這樣勞苦呢?”

揚子回答說:“從不管具體的事物來說,天是安逸的;從掌握根本的原則來說,天是勞苦的。”

13.33 周公以來,未有漢公之懿也,勤勞則過於阿衡。

【注釋】

周公:姓姬名旦,周文王之子,周武王之弟,因其采邑在周(今陝西岐山北),故稱“周公”。他“製禮作樂”,製定了一套適合當時統治需要的製度,為“成康之治”奠定了基礎,成了儒家心目中的聖人。

漢公:即安漢公王莽,字巨君,漢元帝皇後王政君之侄。王氏是西漢末年權勢顯赫的外戚,王莽依靠自己的鑽營和姑母、伯叔們的提拔,掌握了漢室的大權。平帝元始元年(1),“以王莽功德比周公”,被封為安漢公。但他並沒有就此滿足,終於在公元8年代漢自立,改國號曰新。公元23年,新朝被農民起義軍推翻,王莽也被殺死。其事跡見《漢書·王莽傳》。

阿衡:古代官名。指商王湯的大臣伊尹。《詩·商頌·長發》:“實維阿衡,實左右商王。”《毛傳》:“阿衡,伊尹也。左右,助也。”鄭箋:“阿,倚;衡,平也。伊尹,湯所倚而取平,故以為官名。商王,湯也。”漢平帝元始四年(4),王舜等人上書說,伊尹為阿衡,周公為太宰,王莽的功德可以與伊尹、周公相比,應采二人稱號,封王莽為宰衡。揚雄這段話,正反映了這一段曆史,同時也說明了揚雄擁護王莽的立場。後世許多封建士大夫千方百計地想為揚雄洗去這一汙點,結果不得不歪曲事實。《法言音義》引柳宗元說:“阿衡之事不可過也,過則反矣。”說明柳宗元也是這樣做的。但他在方法上更進一步,以致曲解起揚雄的原文來了。

【譯文】

從周公以來,沒有像安漢公這樣具有美德的大臣,他的勤勞則超過了曾被任命為阿衡的商朝的大臣伊尹。

13.34 漢興二百一十載而中天,其庶矣乎!辟廱以本之,校學以教之,禮樂以容之,輿服以表之,複其井、刑,勉人役,唐矣夫!

【注釋】

漢興二百一十載:西漢王朝從公元前206年劉邦為漢王算起,至公元8年王莽代漢止,共二百一十三年。若從公元前202年劉邦稱帝算起,則為二百零九年。這裏說二百一十載,是個約數。中天:日月星辰行經南天正中時為“中天”,這是該星體距地平線最高的位置。這裏是用來比喻漢朝當時之隆盛。

其:或者,大概。庶:庶幾,幾乎。

辟廱以本之:設立辟廱作為治理國家的根本。此句和以下數句說的都是王莽的一些政策措施。《漢書·平帝紀》載元始四年:“安漢公奏立明堂、辟廱。”辟廱,或作“辟雍”。古代天子設在中央的大學。《禮記·王製》:“天子命之教然後為學,小學在公宮南之左,大學在郊。天子曰辟廱,諸侯曰頖宮。”鄭注:“辟,明也。廱,和也。所以明和天下。”《正義》雲:“雲‘所以明和天下’者,謂於此學中習學道藝,欲使天下之人悉皆明達諧和,故雲‘明和天下’。”本,根本。

校學以教之:建立學校用來教化人們。校、學,古代地方上設立的學校。《漢書·平帝紀》載元始三年,王莽奏“立官稷及學官。郡國曰學,縣、道、邑、侯國曰校。校、學置經師一人。鄉曰庠,聚曰序。序、庠置《孝經》師一人”。

禮樂以容之:製禮作樂以裝飾美化社會和國家。禮、樂,製禮作樂,即製定關於禮、樂的各種製度。《漢書·王莽傳》載元始四年,王莽奏“立《樂經》,益博士員,經各五人”。又:“五年正月,祫祭明堂。諸侯王二十八人,列侯百二十人,宗室子九百餘人,征助祭。……於是莽上書曰:‘……今大禮已行,助祭者畢辭,不勝至願,願諸章下議者皆寢勿上,使臣莽得盡力畢製禮作樂事。事成,以傳示天下,與海內平之。’”容,儀容,引申為容飾。

輿服以表之:規定不同的車馬、服飾來標誌各級人員的身份和地位。輿、服,製定各級人員乘坐車輿和穿著服飾的製度。《漢書·平帝紀》載元始三年,“安漢公奏車服製度,吏民養生、送終、嫁娶、奴婢、田宅、器械之品”。表,表征,標誌。

複:恢複。其:彼,那。井:井田製。據《漢書·王莽傳》記載,始建國元年(9)王莽下令在全國實行根據當時人想象的古代井田製製定的“王田”製,禁止土地買賣。宣稱“其男口不盈八,而田過一井者,分餘田予九族、鄰裏、鄉黨。故無田,今當受田者,如製度。敢有非井田聖製,無法惑眾者,投諸四裔……”但因為行不通,到始建國四年,就明令廢止了。刑:肉刑。關於王莽恢複肉刑的事,史書中沒有明確記載。汪榮寶說:“《美新》雲:‘方《甫刑》。’《甫刑》乃今文《尚書·呂刑》之稱,為經典言肉刑之最詳者。《美新》言‘方《甫刑》’,即莽複肉刑之證,但史傳無文以實之。”(《法言義疏》卷二十)宋鹹釋為“措刑辟之未措者”,吳秘釋為恢複象刑,都是不對的。

勉:與“免”通。《劇秦美新》即作“免”,免除的意思。人役:人為仆役,即奴婢。據《漢書·王莽傳》記載,始建國元年,王莽下令“更名天下奴婢曰私屬,皆不得買賣”。實際上隻是變了個名字,奴婢受壓迫受剝削的地位並沒有絲毫改變。

唐矣夫:偉大呀!唐,大。古注多釋“唐”為“唐堯”。汪榮寶釋“唐”為“大”,說:“《說文》:‘唐,大言也。’引申為凡大之稱。《太玄·玄衝》雲:‘唐公而無欲。’《玄錯》雲:‘唐蕩蕩。’皆其義。班孟堅《典引》:‘唐哉,皇哉!皇哉,唐哉!’‘唐’、‘皇’疊韻,皆美大之辭,與此文同意。”(《法言義疏》卷二十)湯炳正則認為“唐”為“唐堯”,而“矣”為“虞”之誤。他說:“‘唐矣夫’當作‘唐虞夫’。比況讚歎之詞也。‘矣’字乃‘虞’之誤字。蓋古‘虞’、‘吳’通用。此文‘唐虞夫’,當時或作‘唐吳夫’。然李軌注雲:‘無羨唐、虞之世也。’可證弘範所據之晉本猶未誤也。自宋、吳、司馬而下,不知‘矣’字之誤,遂將‘唐’字專屬之堯,且強以上文事實附之,誤甚。汪氏知其牽強,又訓‘唐’為‘大’,愈失愈遠矣。”(《法言汪注補正》,《製言半月刊》第四期,1935年11月)湯說雖後出,但除李軌注提到“唐虞”外,並無其他根據,而且此條所述諸事,都和古史傳說中的唐堯、虞舜聯係不上,甚至還有矛盾(如複肉刑),所以仍以汪說為是。這段話從表麵上看有一個矛盾,即前麵說的是“漢”,後麵舉的具體措施卻有王莽代漢以後的事。為此,在揚雄對漢朝和新朝的態度上,生出了許多議論。其實這個問題並不複雜。首先,這些事都是王莽幹的。讚揚這些事自然就是讚揚王莽。其次,王莽是打著禪讓的牌子代漢的。因此,漢與新可以不像秦與漢那樣絕對對立,而是可以連在一起的。再次,這裏說漢已達中天之極盛,物盛極而衰,由新代漢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所以,這段話並不表明揚雄有什麼維護漢統的苦心孤詣和微言大義,而是說明了揚雄對王莽的擁護。矣夫,句末感歎詞。

【譯文】

漢朝興起經過二百一十年,好像太陽走到了南天的正中,大概是到了極盛的時候了吧!設立辟雍以作為國家的根本,建立學校用來教化人們,製訂禮樂製度以修飾美化國家,規定車馬和服飾製度以標誌不同人的身份,恢複古老的井田和肉刑,免除奴婢的身份,真是偉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