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開始逛布莊,剛才那有驚無險的不愉快都被拋之腦後。隻有孝安積極性不高,悶悶的等在一旁。看著幾個大大小小的女兒家挑選的不亦樂乎,直皺眉頭。等得不耐煩了才催一催,幾個姑娘連逛了幾家布莊才選購好全家老少需要的布匹。尋了等在街旁的車夫,坐上馬車又往東市——最熱鬧的集市趕去。原本淑儀小丫頭已經很累了,往東市的路程坐了一會兒馬車竟又活蹦亂跳等得,讓心秦覺得這孩子真是憋悶得緊,以後得經常帶她出來逛逛了。因為這條街攤販眾多,又近年關購物之人也多,所以馬車無論如何也進不去,是以車夫交代他從集市背後人少的路繞至街尾,並講好等待的地方,隻候著幾個人逛過去便可回家了。
李心秦看著這條街,沒什麼高大宏偉的建築物,兩旁都是些低矮的房子,有住家也有店鋪。而街中兩行擺滿了小攤,物品豐富倒也顯得琳琅滿目。很多小物件或者小吃食,李心秦都沒見過。有趣的是銷售方式並不一定要銀兩錢幣,也可以物易物。郭淑儀和郭孝安歡天喜地的,一會兒驚歎這個一會兒要買那個,全然忘記了臨出門爹娘的交待,不一會兒手裏就拿滿了東西。李心秦和兩個姐姐又要追著他們兩個,又想看自己中意的東西,累得滿頭汗。吵吵嚷嚷的在一個小攤上吃了些小吃食,順帶歇了歇腳,結了賬正準備抬腳,突然聽到背後恍惚傳來一聲:“蘇姑娘!”李靜嫻和李曉珊對這個稱呼最敏感,急忙回頭。李心秦自穿越後身份一變再變,對蘇依槿這個名字還真沒那麼熟悉。此刻雖是慢了半拍回頭,卻也是吃驚不小。站在幾步外局促憨笑的正是董二喜!才一個多月未見,怎麼瞧著他滄桑了不少。也算他鄉遇故友吧,李心秦開心的喚了聲“二喜哥!”兩位姐姐戴著頭紗,也不知是什麼表情,想來都很震驚吧。不過看她們並未開口,應該還記恨當初在周城董大娘鬧事的尷尬。董二喜可不知這一家已改名換姓,在這大街上蘇姑娘蘇姑娘的稱呼隻怕不妥。
“二喜哥,你如何也來了京城?訪親還是?”快過年了,一般人就算想找個差事也不會選在此時動身,除非投奔親戚。
董二喜才從意外的驚喜中醒悟:“不是。我正是尋你們而來!”
“尋我?”李心秦疑惑。
董二喜的神情一變再變:“我……我是覺得我娘當日太苛刻,對不住你們,心裏難安,是以打聽了你們的去處才趕至京城來的。我已來了三日,卻不知你們下落。不想今日在此巧遇真是高興!”
李心秦心裏感動,自己穿越過來第一個幫助自己的外人便是他了。想起當日在周城他也算無怨無悔的全力相助,隻是他娘的過失怎可算到他頭上。趕忙上前幾步:“二喜哥,既然你是尋我們來的,那咱們便一道回去吧,有話回家再說。”
李靜嫻和李曉珊仍然一語不發,默默跟在後邊。淑儀和孝安也被突然出現的董二喜打亂了逛街的心情,幾個人表情各異跟在李心秦和董二喜身後,聽他倆一路互相詢問著情況。未到馬車上,李心秦便已將董二喜此行的原因和目的打探清楚,原來自李心秦一家搬至京城後,周家仗勢趕走蘇家母女的事便傳遍了周城,董二喜覺得愧對二姐依柳,也就是李曉珊,所以跟自己娘頂了幾句嘴,董大娘氣急,隻怪自己兒子實屬不孝便賭氣分了家。所謂分家,老兩口跟大兒子過,隻單分出來董二喜一個人來。董二喜也不討饒回話,為躲年關便直奔京城。一來接機躲開家人脅逼,二來尋著蘇家母女表示歉意。李心秦自然知道董二喜的心思,他恐怕還是放不下二姐吧。反正夢紅樓也缺人,董二喜又是舊識靠得住,李心秦便給他細細講了一家人改名換姓之事,並寬慰他以後的生計也不用再愁。現下最要緊的是一會兒回了家如何通過母親這一關,母親最是怕事,好不容易現在算是無憂無慮的過著日子,隻怕不願招惹這個舊日的麻煩。坐在馬車上,李心秦又擔憂的看看二姐。她本對董二喜無意,此番再遇且日後相處在一起,不知二姐是個什麼想法。想到這裏李心秦腦海突然閃過一絲異樣,具體去想卻又抓不住了。她搖搖頭,恐怕是今日奇事太多了吧。
回到夢紅樓已是近申時,天已擦黑。李心秦囑咐車夫先至夢紅樓東門,讓門童叫了郭夫子出來。自己坐在馬車裏低聲交代讓董二喜今日先和前廳的小廝們宿在一處,再加照顧衣食雲雲,便讓董二喜下車隨郭夫子去了。
至北後院,母親和郭夫人早已等得心焦。見兒女們回來,雖是已放下心來口裏卻難免抱怨責怪幾句。郭夫人見自己兒女滿載而歸,又有李家姐妹挑選的布匹綢緞如許,連道愧受,隨後帶著一雙兒女回了自家院子。李心秦姐妹三人喝茶、歇息片刻便對母親說明了董二喜之事。沒想到母親居然半點沒有意料中的拒絕,應允了之後才幽幽的說了句:“倒是該讓他那老娘來看看咱們今日可還是好欺負的!”李心秦暗笑,錢到任何年代都是壯膽的東西。敢情母親這是如今有錢有勢,想在曾經欺負自己的人麵前炫耀一番,找到揚眉吐氣的感覺啊。母女幾人又拿出今日買的東西細細端詳,李心秦見她們熱衷的討論該裁剪什麼式樣、該繡什麼花、哪朵珠花配哪件料子,自己也不懂很是無趣便早早回房歇息了。
逛了一天很是疲累,一躺下便睡著了。恍惚中口渴難耐,迷迷糊糊醒來也不知是什麼時辰,喝了水卻一時清醒了。穿了棉袍出屋,在廊下看著員工們的院子已是一片漆黑,想必已是半夜,他們也都歇息了。冬日的白天雖有暖陽,入夜卻寒冷異常,李心秦畏寒正想回屋,突然隱約聽到打鬥的聲音。她警覺的抬頭,墨黑的夜裏看不見什麼。側耳傾聽之下,仿佛聲音來自南邊。該出去看看還是躲回屋子?心裏矛盾著腳下卻已邁步下樓。小心翼翼的出了後院門,繞過東邊院牆朝南行,東門緊閉,連門口留的燈籠也不知何時熄滅。好在這條路熟悉,邊摸索邊前行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打鬥聲越來越近,自穿越過來已經經曆了幾件驚心動魄的大事,李心秦已經練就了處驚不變之功,她不相信老天安排自己穿越過來這麼快就歐窩。但沒有照明,周圍一片漆黑,饒是李心秦心裏並不害怕也還是放不開腳步,猶豫片刻,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想轉身回去了。突然黑暗中傳來一聲低喝:“是誰?”李心秦一驚,她已分辨出正是蔡師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