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琬辭知道,她需要發泄。每個人總是習慣了在別人麵前強裝堅強,然而隻有在自己在意的那些人麵前,才會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麵,這是人的本性。在這個深宮裏,寰兒除了她以外,再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待她哭夠了,也哭累了。沐琬辭才又說道,“所有人活在這個世上,都會有個念想,為了什麼而活,為了什麼而忍受。寰兒也有的,是不是?”
寰兒點了點頭,人活著並不是隻為自己的,還會有很多別的人,別的事情在牽扯著。“是。”
“我也是一樣,我有很多在意的人,不止是桀揚一個。還有我身邊的人,桀揚身邊的人。他拿他們的命來要脅我,我做不到不管他們。如果說,用我一個人,來換他們一群人,這筆買賣,怎麼算都是值的。”
“可是……”寰兒隱隱覺得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她是見過沐琬辭當初相思刻骨的樣子的,可為什麼這一次,看起來是那麼的平靜,甚至說,平靜得有一絲可怕。
“沒有什麼可是的,寰兒隻需要記住,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要管,你隻需要保護好你自己就足夠了。”沐琬辭對著她笑了笑,困倦地眯了眯眼,“我好累,讓我睡一會兒。”
寰兒應了一聲,悄悄地退了出去。紫色紗帳籠出一塊四四方方的空間,沐琬辭慢慢睜開眼,望著頭頂帳幔上勾勒的繁複花紋,心似一片汪洋。要她老死深宮,對著別的男人承歡,她不會做,也做不來。她不會讓明桀淵如願的,如今桀揚遠在江湖,京中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讓他牽掛的了。
那麼,她就可以安心地去死,等她死後,所有的事情就化作了塵埃,被風吹散掉。
自回宮第二日,禦書房便日日接到未央宮的折子,道是未央宮蘭妃連日來食欲不佳,滴米未進。禦膳房的人換了好幾撥,也未能做出讓蘭妃娘娘滿意的膳食來。
明桀淵大怒,怒氣匆匆地趕去未央宮。他心裏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是禦膳房做的菜入不了沐琬辭的眼,而是他的整座後宮都入不了她的眼,包括他明桀淵同樣入不了她的眼。她是用這樣的方式在跟他抗爭,控訴他使計逼迫她回來。
才剛踏進寢殿大門,就聽見裏麵傳來對話聲。
“娘娘,您就好歹吃一點吧,禦廚都快將全天下的美食都做遍了,難道娘娘還挑不出喜歡吃的嗎?這水晶蝦餃,還有這脆皮鴨,都是娘娘往常最愛吃的呢。”寰兒苦口婆心地勸說著。她不知道是怎麼了,自那一夜後,小姐醒來就像變了個人,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吃,什麼也不喝。那情形,讓她覺得小姐是要絕食等死。
沐琬辭將頭轉向裏邊,有氣無力道,“拿走,我不吃。”
明桀淵站在殿門口,眉頭擰了又擰,全身散發著怒氣,卻又強自壓了下去。他走進殿去,從一旁侍女手中接過粥碗,坐到榻邊,“怎麼?禦廚做得都不合胃口嗎?乖,先將這碗燕窩粥喝了,明日朕就換了這批禦廚,竟然做不出愛妃愛吃的食物來。”
說著,握住勺子,舀了一勺粥,吹涼了送到沐琬辭的唇邊。
當今皇上親自喂妃子吃飯,這在整個明燕都是沒有過的事情。殿中侍候的幾名小侍女,看得目瞪口呆,隻覺得自己跟的這個主子還真是受皇上的疼愛。
然而沐琬辭卻一點也不領情,冷冷地撇開了頭。
幾名侍女都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位娘娘也太不識抬舉了,竟然敢拂了皇上的麵子。完了完了,皇上發起怒來,隻怕她們這群奴才先要人頭落地啊。
明桀淵眼神一冷,將粥碗往旁邊小幾上猛的一擱,嚇得一旁的侍女跳了跳。他抬手捏住沐琬辭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冷冷道,“愛妃,這麼說來,你是要絕食不成?”
沐琬辭微微起身,身子一側,貼向明桀淵的耳邊,“你猜對了,我是答應過你跟你回來,可是卻沒有說跟你回來的是活的,還是死的。”
“你!”明桀淵咬牙切齒,“朕為了你費盡心思,你就這麼對朕嗎?”
沐琬辭冷笑,“皇上從未嚐試過失敗和被拒絕,所以才會覺得我是真心實意。可是你的這種掠奪,隻是令我覺得厭惡!”
她看著眼前的這張臉,眉眼間與桀揚有那麼幾分的相似,可是就在這幾分相似之中,他的陰狠毒辣亦是表露無疑。微微相似的臉,卻是不同的兩種人。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他是如何讓她和自己心愛的人分開的,今生今世,此生此世,永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