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妝娘敗露
夜半,淵著悄然離去,曼紗華又被窗外的熱浪席卷開來,她渾身冒著虛汗,這床榻像是滾燙的鐵烙,她自是半分也待不下去了。
曼紗華起身前去沏了一杯涼茶,飲過之後,透過窗邊看著外頭的月色甚是冰涼好看,今夜她不應該安然入睡,有的人就這樣為了別人而離開,而那個別人是她至親至愛之人,她怎麼能夠安然入睡。
雖是盛夏,可也馬上便入秋了,她信手拿起竹架上的茶色鬥篷,出了房門,站在二樓處,雙手扶著柵欄,向外去看這月色樹影,心中的大計,都被這淡雅的景致暫時給磨平了,今夜她隻管賞月。
一陣微風襲來,曼紗華低頭整理發絲,在抬起頭的瞬間,卻見東夏樓的院子外火光點點,被風吹的露出了幾縷細微的煙火,難不成是著火了?她係好鬥篷信步下樓。
她腳步輕輕走到大槐樹下,從院門側看去,隻見一個女子蹲在牆角根,燒著紙,一邊哭訴著,這祭祀用黃紙大抵也就是為了妝語嫣而燒的吧,曼紗華心中不免一陣悲涼,在離妝苑內若想真的為她燒紙祭奠,恐怕也隻有後院的這裏。
她輕聲走去,正欲出門一同來祭奠妝語嫣時,她聽到牆角前的女子在哭訴著什麼。
“安心去吧,語嫣,是妝娘對不起你……直到最後妝娘也未敢出來,直到最後王爺還是怨著你,對不起……”
聽聲可辨,門口燒紙的是妝娘,可她的這句話卻透著幾分古怪,曼紗華閉氣凝神,仔細聽著。
牆外的妝娘又道:“妝娘隻是單純的想置她於死地,妝娘並非存心要嫁禍與你,隻是這件事剛巧不巧讓喜樂撞上了,妝娘也是沒了法子,妝娘不想讓王爺失信於自己,王爺一直最信任的就是妝娘了,而你與她一直都有矛盾,妝娘並非存心要嫁禍給你的……”
她的聲音間歇,後續隻剩了哭泣聲連綿不絕,曼紗華站在牆內,四肢冰涼發木,鬧中嗡的一下,將她抽空,將她放逐,她一向敬重妝娘,她不明白妝娘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麼。
那些毒蛇,藏於錦被之中,真是難以發現,她與自己無怨無仇,為何要下這麼狠的手,曼紗華用力的捂著自己的口鼻,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兒聲響來。
想起昔日種種,妝娘是見了她嘻笑相迎的人,是妝娘為她排憂除難,妝語嫣雖與她不和,卻也可以看得出,那是一個性/情中的女子,她又怎會做出這等下三濫的手段來。
在綢緞莊的那兩個巴掌,事後她私下認真的問過兔,兔不疼,妝語嫣本就沒有用幾分力道,以她習武之人,若非真的想打,又怎會不痛,不流血,在東夏樓上,妝娘幾欲鼓動妝語嫣認錯,讓所有的罪責都讓妝語嫣一人抗下。
然而當時妝語嫣其實並不知道樓上發生了什麼事,妝娘得知後,便當機立斷,讓所有姑娘都跪著,最後妝語嫣離開,妝娘也未透露事情的緣由,表麵是為了讓她走的體麵,讓苑裏的姑娘不要對她冷言相對。
其實,妝娘這便是再為自己隱瞞,苑裏的姑娘不知道,妝語嫣便就更不知了,她當時隻是一味的著自己沒錯,對,她是沒錯,錯的是這些錯信了的人。
曼紗華靠在牆角仰悔恨,她雙手緊緊的捂著嘴唇,淚不受控製的從眼角往下滴落,這人心究竟是什麼而鑄,昔日的姐妹,為了自己的利益,便可以栽贓就栽贓,妝娘這般處心積慮的毒害自己,莫非也是為了淵著?
曼紗華隻覺得一股酥麻從腳底衝上了心頭,原來這段情誼隻有他不知,是他對她的好,讓她陷入了眾矢之的的險境。
火勢減,妝娘收了手中的籃子,便回了房去,她擦幹了淚水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一樣,她明日依舊是那個笑顏如花的妝娘,果真是笑裏藏刀。
曼紗華站在門口,看著牆角背後的灰燼,看著遠去的女子,心中悲涼更甚,這口氣,她必得為妝語嫣為自己如數討教回來!
在清冷的光色中,一坐便是一晚。
次日,曼紗華端坐於銅鏡前,看著憔悴的容顏,臉上劃過一抹冷笑,她上了淡妝,梳了發髻,由兔參扶著,一清早便去了妝娘的房中。
“是曼曼啊,快進來。”妝娘正由兩個婢女梳著發髻,插著簪花,她從銅鏡中看到站在門口的曼紗華,便別開兩個婢女,親自起身相迎。
曼紗華躬身淺笑道:“這就不必了,曼曼隻是想邀請妝娘一同去妝語嫣的墳頭前上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