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黑夜要降臨,那就握緊手中的火把。”【過去】烏爾德扣緊鬥篷的係帶,向著濃霧的最深處走去,她的背影有些單薄,像是人們過去常說的那些逝去靈魂的影子。
【神殿.幽暗深淵】
希斯裏從一片血海中艱難的前行,地麵上到處布滿了橫躺著的歪歪扭扭的軀體,礁石的表麵迎著微弱的光反射出明亮的弧度,希斯裏就跟著這一道道光線前行,逐漸遠離巨大的母體,【夏娃】。
他身上的黑色斑點不斷的吞噬著肌膚的每一個部位,像是一隻隻夏夜的小蟲般帶來瘙癢和尖銳的刺痛,他第一次感覺到這些黑色的斑點帶來的深切的痛苦,不斷收縮的瞳孔中盈滿了血霧與光斑,他感覺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重新喚醒了他幾近恍惚的靈魂,但是盡管重新從厚重的迷霧中喚醒他,帶來的確隻是更壞的消息。
“小心,那是...那個蘇醒的怪物,從神塚,追到這裏來了。”
希斯裏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無邊的黑暗,和無數隻猩紅的觸角。無數隻糾纏一起的觸角不斷的揮舞著堅韌的、附在其上的角質,將無數礁石中尚未凝結的軀幹攪起,陳舊的腐屍氣息迅速充滿他的鼻腔,胃裏翻湧中酸水,甚至忍不住俯身幹嘔起來。
希斯裏倒退了幾步,身體傾斜的搖晃了幾下,腳被絆倒在碎屍中央,鋪麵而來的屍體汁液粘稠的沾滿全身,他慌張的爬行了幾步,卻又看到那張血盆大口,吐著蛇信的蓮花撕裂開來,中央嫩紅的血肉不斷流下髒汙的涎水。
“完了。”希斯裏心想著,恐懼的閉上了眼睛,卻隻聽到一聲慘烈的嘶吼,他驚異的抬頭看,看到身穿百孔的怪物正不斷抓纏著一道敏捷的身影。
“是...是安森娜麼。”他慌忙的站起身,猛的在他麵前立住一道孱弱的軀體,女生**著身體,後脊背穿刺出無數根骨頭,慘白的骨架上熠熠的閃動著黑色的光束,像是高處的強光照射在上麵一樣,他呆愣在那裏,不知該做什麼動作好,知道女生扭過去來麵無表情的看向他,他才紅著臉低下頭去。
女生指了指遠處的一塊巨大的礁石,完整的骨架輪廓標示著是新死亡的生命體骨骼,她示意讓其躲在那後麵,希斯裏不敢多說,低著頭悶悶的跑了過去。他一直訝異為什麼女生一直沒有開口,大概是因為...想到著又羞恥的低下了頭,大氣沒敢出一聲。
女生深吸了一口氣,身體像箭一般的飛射了出去,帶著撕裂的破空聲和陣陣蜂鳴,她的身體在空中不斷的凝結出褐色的血塊,從肌膚淌出的血隨著風的切割而愈加磅礴的迸發出黑色的魂霧,魂力順著血液的流出而瀉出,包裹住她靈巧的身體,她不斷的在怪物的身上遊弋,留下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刀口,那些刀口都是用脊背的骨骼來完成切割的,慘白的骨刃像是一把久經沙場的戰刀,不斷的舔食著怪物的鮮血,黑色的魂霧隨之伏在刀口的血肉之上,令其傷口愈加的腐爛不堪。
她停在怪物的觸角之上,卻並未注意到危險已然降臨。
在她立定的那一刻起,那條觸角之上的角質迅速的灘化成一堆堆血水,無數隻迅速生長的觸角像是鋼鐵藤蔓般“嘩啦啦”的迅速絞碎她的小腿,在一瞬間血水化成血盆大口,一朵怒放的紅蓮吞吐著灼熱的火焰,無數隻烏鴉從火焰的中央沸騰,黑色的羽毛粘黏在身體上與觸角銜接在一塊,迅速而生猛的蛇信將其身軀緊緊束縛,她像是燃著火焰的鳥,羽毛被灼燒成汙濁的灰暗,身體被扭曲成幹枯的樹枝。
“不要...。”希斯裏從礁石中蹦了出來,卻隻看到了漫天迅速紅透的魂霧以及空氣裏不斷波動的炙熱。
安森娜擋在了希斯裏的麵前,無數炙熱的火舌吞噬著她的臉,顯得愈加可怕的猙獰的麵孔卻不斷撕裂著熊熊的焰火,希斯裏被擁在了懷裏,他感受著安森娜身體湧來的強大的魂力,如同滔天巨浪般洶湧的魂力抵擋著一波接一波的火焰,她微微裂開的脖頸正汩汩的濺出鮮血,被瞬間吞噬的身體不斷的發黃然後焦黑,她像是一座石像,緩慢無息的維持著,唯一一個動作。
【十四年前.西海岸】
西海岸的冷風時不時的封鎖著這個附近小鎮的空氣,控製到近乎結冰的溫度,令這片布滿礁石的小鎮顯得淒靈孤落,鎮上的人們在這段時間幾乎不出行,窩在小鎮充斥著破舊腐朽木頭氣味的建築中飲著灼熱的冰酒。
這種酒是由鰻魚的血液製作而成的,在每年的這個時期,有大量的酒商湧入這個小鎮,他們穿著厚重的絨毛大衣——這在帝國內是十分罕見的,因為除了西海岸的氣溫不穩定以外,任何地域都像是灼熱的火炭上的鐵盤,吱吱的散發著熱度烤灼著水分,而西海岸因為常年的雨水和海浪,使得空氣不斷的潮濕而溫熱,除了這個冰封刺骨的時期。
酒商們帶著大量的麥穗和香草,趕著沉甸甸的馬車,馬車吱呀的穿過森林時會響起巨大的共鳴,無數飛行的鳥兒從叢林中相擁而出,車夫就哼著最古老的歌謠,伴隨著鳥雀的鳴叫,他們卸下貨來,將傭金付給這個時期願意繼續捕魚的年輕人——那些常年**著上身,滿滿都是青黑傷痕的,外表黝黑的壯碩皮膚下流淌著蓬勃血液的人類,當然,在這個時候他們也不得不套上厚重的外套,盡管會大大降低捕魚的效率,但隨時會撕裂皮膚的冷風,讓這個小鎮的人改變了一些古老的教條,當然,其中包括,這個地域從不讓其他人進入的規矩。
人們將凍得身體冰冷僵硬的鰻魚打撈上來,兌入灼熱的烈酒,而鰻魚冰冷的血液就被迅速摻入的酒水包裹其中,這就製作成了令杯子結上一層濃濃冰霜的烈酒,當酒和血液倒入喉嚨的時候,五官內髒都在翻江倒海的燃燒。
而這次跟隨這批巨大酒商隊伍的人中,依舊是大片的魂術師和騎士,他們似乎與其他的混跡帝國的魂師不同,他們身上穿著漆黑的長袍,用銀色的麵具遮擋住臉,用尖銳的長矛,堅硬的盔甲擋著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他們趁著黑夜行進,森林寂靜無聲。
在整座西海岸對麵那片渾濁翻湧的海水之中,傳說沉睡著靜寂的海蛇,她盤踞著巨大光滑的身軀,坐落在這座礁石海盜的下麵,幽綠的海藻纏繞糾纏著她龐大的身軀,也是西海岸族人們所敬仰的神的形象,拘束在海底的那個怪物,似乎感受到了濃重的霧氣逼近這座渺小的石城,陰霾一層層覆蓋住海浪洶湧的浪,不斷的砸碎在形狀怪異的礁石上,海水直生生的壓過沙灘,漲起的潮水很快的沒過沿岸破敗的城牆。
車隊隨著烏黑的鴉鳥穿過沉寂的霧,很快的停在城鎮灑滿塵埃的驛站,車上的人們身形高大,臃腫的盔甲下麵包裹著健壯的軀體和翻湧的魂力,塞莉婭的頭發束起來,同樣穿著男人的裝束,腳踝上捆綁著厚重的鉛鐵,被打磨成尖銳的利刺,銀色的靴子上雕刻著繁瑣絢麗的花紋,一身褐色的鬥篷將她的身體包裹的緊實有致,眉眼間閃動著殘留的冰雪。
驛站裏坐著這座小鎮的人,他們穿著厚重的海獸皮毛,露出脖頸處光滑的牙形項鏈,即使項鏈也遮擋不住每個人身上從臉部延伸便刻下的深深的疤痕,溝壑烏青的血跡被寒冷的季風刮開一道道疲敝的陰影,他們的嗓音陰沉而沙啞,帶著海鹽磨刻過的腥鹹。
“你們,是誰。”男人一邊用手摩挲著茶杯,原本冰冷的水逐漸氤氳的泛起漣漪。男人粗壯的手臂上暴起青筋,從雙臂粗糙的皮膚上湧現出絢麗的霓彩,“來這的人,都將於女王長眠。”男人瞥了一眼跟在身後的青年,青年的皮膚黝黑,但依稀可見的霓虹從胸口緩慢延伸。
“你們這些人,”塞莉婭緩慢的起身,鬥篷的後擺被扯動的獵獵作響,“是帝國的叛徒呢。”塞莉婭冷眼看著男人,瞳孔中閃動著清涼的光,“所以你們,”
“留在這吧。”
海浪翻湧起無數七彩的光暈,破碎在礁石上的泡沫沉寂著洶湧的濤聲,塞莉婭聽到巨響後回轉過身,一道巨大磅礴的身影吞噬掉漫天的陰霾,隻剩下暗無天日的穢跡。
【神殿.幽暗深淵】
希斯裏拉過安森娜破敗的身體,感受著每一寸皮膚都火一般的炙熱刺痛著神經,殘缺的軀體上閃動著斑駁的光暈,“安森娜?”希斯裏將她的身體埋進自己的胸膛,無數黑色的光紋不斷的湧出包裹住她的身體,黯淡的暈充斥著肌膚上的灼熱的疤痕。
“【魂跡.逝者永生】。”希斯裏低喃著,胸膛巨大的光紋不斷變化成劇烈殘缺的火焰,漆黑的鴉鳥剝開胸口的傷痕穿刺出來,呼啦啦的遮擋住漫天的烏雲,巨大的觸角不斷的劈下來,擊碎的焦骨抽打在他的皮膚之上,他站起身,巨鴉銜接的鬥篷遮擋住安森娜。他俯下身將她放置在礁石上,轉身從肩膀抽離出一把巨大的刀刃,砍碎掉迎麵而來的觸角。
他縱身一躍,光華與深邃的黑暗交織成密集的網,無數的鴉鳥盤旋著撕扯出尖銳的鳴叫,希斯裏不斷穿梭在觸手的每一道縫隙之間,又被一次次的擊落墜在地麵,岩石的地麵被碎開巨大的溝壑,斷掉的手臂上被黑色的魂路連接懸掛在空中,他倚在屍骨上,殘缺的身體肉眼可見飛速的愈合,他爬起來,身後的陰霾像是模糊的死亡的臉龐,裂開每一道斷壁與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