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見他笑看著自己更加不好意思了,假裝怒道:“你要看到什麼時候?”
見地上綠衣女子板起臉,笑容在他臉上加深,隨後轉為哈哈大笑。他知道,她是假裝生氣的。
阿彌見著他仍在笑,再想到自己剛才的瘋狂,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可這一笑,右臂處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不禁嘶了口氣,豆大的汗珠自額角滑落。
他止了笑,這才發現她綠色的衣裳上浸出了一點點鮮紅。仔細看去,竟是個很深的口子,連帶著肉都翻了出來,隻是剛剛沒發覺,現在卻是流血不止,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浸濕了一大片。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一個閃身下了馬,跪坐在阿彌身旁。迅速撕下一塊袍角,為其包紮。
靠得近了,阿彌甚至能聞見他身上熏香的味道,那樣的淡,幾乎難以察覺,可她就是聞見了。她竟有些迷醉,隻仿佛間聽見他道:“忍忍,馬上就好。”
她果然就忍著,饒是再疼也未吭一聲。直到打好最後一個節,他收回了手,道:“現下隻能草草的包紮,等回去後再好好清理一下傷口。”
手臂上來自他手指的溫度突的消失,阿彌忽的有些失落。但也隻是一瞬,抬眼直視著他,慎重道:“鍾阿彌,我的名字。”三年前就想告訴他了,卻沒有機會,隻盼現在不要太晚。
他倒是不想她會這般慎重,略微思索後道:“莫華瑜。”
阿彌滿是期盼,但當他說出名字後卻沉默了,三年來堆積的很多話都沒法再說出口,隻看著地上的雜草默不作聲。
他竟然是莫華瑜啊!聲名遠播的靖南王世子,皇上親封的鎮遠將軍,手握重兵,僅憑威名變讓敵人喪膽。隻是靖南王府從來都是和三皇子同氣連枝,與太子,她的姐夫,卻是那樣的對立。
見阿彌沉默,他苦笑。竟是被人討厭了麼?別個要是知道他就是莫華瑜不知道要高興成什麼樣子,她倒是好,反而還有些疏遠的意味。沒來由的生出幾分煩躁,放眼看了看四周,阿彌的馬兒早不知去向,此時隻兩人一馬處於荒郊,而她又有傷在身,斷不能扔下她一人在此等候,遂道:“天色已晚,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
阿彌頓了頓後如實回答:“相府。”
他些微驚詫,原來她竟是相府千金。心中了然,也不再多話,隻抱起她,翻身上馬,二人一騎,消失在官道上。
一頂花轎早將新娘子接了去,那些看熱鬧的人也都散了。此刻的相府倒顯得幾分冷清,門口的守衛累得直打盹,這都忙活了一天了,現下總算是安靜了。將阿彌送至門口後,莫華瑜囑托了幾句後轉身便走,卻也沒騎馬,隻是牽著馬兒緩步而行。
一人一馬於前而行,綠影身後默默注視,麵上倒是看不出什麼神情,隻是一雙手緊緊的握著,將她此刻複雜的心緒暴露。她怎能叫住他?那樣又怎對得起阿姐?又將阿爹置於何地?
越行越遠,直到他的背影全部沒入黑暗之中,她鬆了手,麵上幾分頹喪,口中喃喃:“
莫華瑜,莫華瑜……”一聲聲,那樣的低沉,透著三年來無盡的思念。似乎是感應到她的呼喚,腳步聲再次響起,由遠及近,他的身影自黑暗中走了來,一襲白衣在昏暗中仿若有光。他一步步走向她,她隻覺得呼吸都快停了。待走到她身前,從腰間取出一物遞給了她。
低頭看去,那是快玉佩,上麵刻著些花紋,古樸大方,但看材質,卻並不是什麼好玉。但他卻將這樣的玉佩常戴在身上,那對他來講必是彌足珍貴的。而如今,他卻將玉佩送與了她!這其中之意不言而喻。他要娶她!
這樣的突然,不能不讓她心喜,可心喜之餘更多的則是苦澀。他完全不記得她呢!在他的眼中看不出絲毫的愛慕。他要娶她,不過是為著她阿爹。她之於他隻是利益罷了。這樣她還要嫁麼?
抬眼看向他,他正直直的看著她,他的眼睛如此好看,如墨般深邃,隻叫她沉淪其中。修長幹淨的手指握著一方碧綠,伸到她的身前,她遲疑,他仍伸著手,靜候她的回答。
似過了很長時間,又似隻是一瞬,一雙纖手覆了上去接住了玉佩。
她握著玉佩,仍然感覺得到餘溫。她想她是中了他的毒了,隻有他能解毒,利用也罷,若此時拒絕,她隻怕是會後悔一生的。
他看著她接了玉佩,綻出了笑容,不再說什麼,打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