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這雕龍畫鳳的精致宅邸之中,我這心裏甚忐忑。中毒這些時日,那位位高權重的王爺再三挽留,每日三餐均有野味素湯,宮廷點心加上睲羅周到完美的服務,讓我幾乎以為我又變成了族裏的公主。可惜,公主這個名號對我來說也隻是個名號了,真有人把我當公主對待起來,我還真懷疑他是想把我養肥了然後屠宰……。
當我戰戰兢兢的惦記著早點收拾東西回去之時,闌織被師父他老人家領到了我麵前,抑揚頓挫的對我解釋了一番這小妞想要嫁人的心情。好不容易王爺垂青,又贈與了寶劍一把,正準備二人一同出去郊遊,特特遣了她回來來跟我這個撿來的娘親稟報一番,如此這般,闌織喝了碗普洱又磕了一盤瓜子,在師父他老人家的絮絮叨叨之中對我意思意思請示了幾句,又春風得意的出了門。
恨嫁女兒心啊。我含淚理解,隻揮了揮帕子,讓她早去早回。師父對我的寬容表示欣慰,對闌織的小女兒心情表示理解。我對師父他老人家愛管閑事的性格表示理解,對闌織終於快要嫁出去的事情表示欣慰。
這樣看來,我這些燕窩肉骨粥也沒白吃,原來都是那小王爺拿來討好未來嶽母娘的。
如此,我又心安理得的捏起手邊的包子狠狠咬了下去。
過了三日,那兩人還未郊遊回來,讓我的心情又忐忑了一番。隔壁院子住著幾個廚子,再過去就是闌織闌風住著的小院子。我一個人顫顫悠悠的沿著小徑往那裏探尋而去,發現這個小王爺倒是很有閑情逸致,院子裏栽種了不同時令的花樹,一個接著一個安排的很有規律。不難看出,他是個跟睲羅一般詩情畫意的男人。
說起睲羅,我又惆悵起來。這幾日不見他,據說是被派去診治重要病人了。難道,闌織給那小王爺調戲到手之後我這未來嶽母娘就不是重要人物了麼?我頗有些不痛快的想起睲羅身上牡丹園的香氣,不由眯著眼使勁吸吸鼻子,企圖找點他的味道出來。
還未穿過廚子住著的院子,忽聞一陣清新悅耳的聲音。那不是闌織麼?快走了幾步,我終於還是頑強的走到了院子門口。一片修竹擋著那院牆,我站在院牆底下,正好看到闌織妖嬈多姿的背影。她輕舉著一缸酒,在石桌上踩著穩健的步伐輕盈舞動,在她對麵的赫然是小王爺。那位小王爺舉著一根筷子在瓷碗邊上敲著節奏,眯著眼似乎很享受。
兩人可真是天作之合啊,我放下踮起的腳尖,喘了口氣準備扶著腰走人。
驚聞咣當一聲,似乎是闌織的酒缸子碎了。我趕緊又轉身,這一著急,近幾日被養圓了的腰身華麗麗的閃了一下,刹那間直挺挺就往後倒去。
“閉嘴。”闌風捂著我的嘴,把我拽到一顆老鬆後麵。
他的手扶著我重傷的腰際,竟然有溫暖的感覺。
我充滿感情的看了他一眼,一隻手輕輕覆上他萬年不破冰的麵頰,道:“我兒子長大了啊。”
忽然之間,他的麵孔似乎不但冰冷,而且變的黑黢黢。
“王爺,是闌織的過錯。”
闌織輕柔嬌俏的嗓音總是恰到好處的撒嬌,她的柔美,還沒有人拒絕過。我好奇的扶著闌風,悄悄踮起點腳尖意欲一窺,無奈腰裏那隻鐵爪牢牢抓著,讓我在掙紮不動。
無奈,我這個做娘的隻能蹲在牆圍子底下聽牆角。
“是本王的過錯。”那位小王爺的聲調似乎沒有那日宴會之時那麼優雅,反而帶著一絲絲沙啞,過了半晌才道:“闌織,你娘是個怎樣的人?”
闌織很久很久沒有說話,久到我兩腿發麻的時候,終於清清冷冷的開口了。
“王爺,我不知道。”
我一個趔趄終於倒在了闌風身上,心裏頭感覺空落落的。我做娘做了這麼些年,到底是把他們姐弟倆忽略的厲害了,到頭來一個一天到晚冷著一張臉看我像看仇人,另一個連我這當娘的都不大了解。是我做人失敗還是做娘失敗呢?我斜過眼充滿慈愛的看了一眼勾著我腰肢的闌風,倏的被他給冷冰冰黑著臉瞪了回來。
“好吧,你不願說就算了。”那位王爺倒是有風度得很,輕輕鬆鬆又岔開了話題,聲音似乎也清明許多:“你除了一個兄弟,還有娘親,就沒有其他親人了麼?”
闌織道:“我和闌風自小相依為命,承蒙族長收養,後來公主殿下過繼為養女養子,並沒有什麼娘親。其餘親人也是沒有的。”
沒,有,娘,親?!我被雷轟得陣陣耳鳴。
“闌,闌風。”我顫顫巍巍扶著他,慢慢站了起來。
闌風挑眉看我。
“我是不是太少關心你們?”我艱澀的開口,看到他微微一暗的雙瞳,似乎透著些許猶豫。
“你做的很好。”他雙臂在我身側,緊緊一攬。
雖然沒怎麼關心過他們的成長,但我每逢過年過節都自動奉上自己釀造的梅子酒和杏仁果脯做禮物,年年都去看他們,果然——還是有人有良心的。
“那,你能,那個……”我支支吾吾又略帶羞澀的瞅了他一眼,看他兩個耳朵似乎紅了紅,我忽的大膽捧住他的臉,道:“叫一聲娘親來聽聽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