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田紫菱邀約祈冰,插班聽文學講座(3 / 3)

阮籍因醉酒以明誌,嵇康由絕響而致遠;阮籍因醉酒以避禍棲身,嵇康由絕響而橫遭屠戮。殊途同歸者的遭遇竟是這樣的迥異!生命若從阮籍的醉酒向前邁一步則為嵇康的《廣陵散》,生命若從嵇康的《廣陵散》向後退一步則就是阮籍的醉酒。這退進之間竟是生死的歧路!可惜了!都可惜,他們生錯了年代,一代風流人物也就這樣風流雲散了。生者隱入迷幻,死者融進蒼穹,留給後人的總是無盡的悵惘……”說到這裏,劉教授嘎然而止,停止了講課,靜靜地看著台下,足足有幾十秒鍾。

劉教授仿佛沉湎於曆史的回憶之中不能自拔。台下也是一片靜寂,大家也似乎隨著劉教授的講述進入到那個年代裏去了。

劉教授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再說個阮籍飲酒的故事。‘心性至孝。母終,正與人圍棋,對者求止,籍留以訣賭。既而飲酒二鬥,舉聲一號,吐血數升。及將葬,食一蒸盹,飲二鬥酒,然後吟訣,直言窮矣,舉聲一號,因又吐血數升,毀瘠骨立,殆至滅性。’愈是對生活失去意義的人,愈是對生命乃至對世界有著深厚的感情,也最容易轉化為對生活特有的一種審美對待。

阮籍何其痛苦從吐血中可見一斑。他既不願同流合汙,又缺少在政治上向司馬氏集團挑戰或明確劃清界限線的勇氣,所以對阮籍來說,醉酒或許是最好的擺脫政治困境的方法。因此,他骨子裏的那種苦悶所展現的頹廢人生或許也是他最為深刻的人生,而這種矛盾偏偏又加深著他的痛苦,周而複始,煎熬不已。他身雖在司馬氏集團,但卻依舊留戀曹魏政權,依舊體恤天下的蒼生與社稷,他是個‘遊世者’,一個屬於他自己的‘遊世者’。

一般地,有別於淑世者的憂國憂民,負荷擔道,誌在通過修身齊家治天下的宏大抱負,遊世者對於現實,對於人生持一種遊戲的態度。

漢末魏晉的遊世者之作均源於士人對生死的參悟和對生命意識的‘自覺’。阮籍是這樣,但又不同於這樣。他不乏真情流露,在曠達的外表之下,目睹濁世的渾噩不堪,麵對好友的身首異處,內心痛苦至極,除了放聲大笑,淚眼問天,他還能做些什麼呢?曆史是不是太苛求於他了?

如果說《與山巨源絕交書》為嵇康帶來了身後的殊榮,那麼因《為鄭衝勸晉王箋》阮籍遭到了最大地誤解,這是阮籍的悲劇,也是曆史的悲劇。他為何要留下這樣的墨跡呢?不寫豈不是無憑,而全節自身?但一切都與設想相反,曆史如能為人們所設計它就不再成其為曆史了。隨之而來的便是死亡的訊息。

據史書載,本該因書信而獲寵的他,竟在此信寫成一二月後亡故?!這樣短的時間距離,不能不讓我把死亡與書信連接起來。或許,他是因為自己的違心話語,而深感自責也未為不可猜測;或許《為鄭衝勸晉王箋》成為了他生命的暫時保護神,又同時是促使其最後走向死亡的催命符。這是命數,還是造物捉弄?曆史的邏輯有時也會在強權的威逼下失去它的縝密。暫且不必皓首窮經地去考證我這無由的曆史猜想,一死而白了,人一死而萬事皆空。終因鬱悶成疾,阮籍‘卒於景元四年冬’。

士為天下擔當者!誓為天下者擔當!這是曆代文士的最高宗旨,也是現實社會對於士人的基本理解。而阮籍沒有這樣?這裏有的隻是他自己所能體會到的悲哀和淒涼。一如我為嵇康的死而感到歎息一樣,扼腕慨歎的也應該包括阮籍。含蓄隱晦的人生軌跡,隨其波而不濁其流的孤獨與落寞,隻能使阮籍酒醉一生,詠懷一世,輕歎著‘小人計其功,君子道其常,豈惜終憔悴,詠言著詩章。’以終老。”

......祈冰完全被劉教授的講述吸引住了。他為劉教授精彩的授課而喝彩,也為阮籍的遭遇而扼腕。

看到祈冰專注的神情,田紫菱感到自得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