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一路延綿,看過無數人間悲歡離合,世間有太多紛擾,生死困頓無數寂寥。
皇上駕崩的消息讓整個皇宮在入夏時變得寒冷如冬,撲天蓋地的白素就如白雪覆城,陷入無盡思念。
螢火繚繞的夏夜,甄哥穿著赤瀲冬季常穿的大髦,坐在青梁殿的台階上,就如當初坐在東宮的石階上等著赤瀲一般,披著有他氣味的大髦,似窩他懷中,心都是暖的。
那時赤瀲總是勸懷有身孕的她不必學青俍皇後這樣等他,還叫她不必羨慕青俍皇後,因為以後所有的女子都會羨慕自己,羨慕她一生幸福。
如今,他不在了,自己怎麼可能一生幸福?
有哨聲至天邊傳來,甄哥覺得熟悉,緩緩站身望向青梁殿的殿頂,這是她與赤瀲第一次見麵的地方,她站在高高的殿頂舞一曲《青梁懸想》,舞罷便跳下屋頂,後來赤瀲告訴她,就是那一跳,讓她跳入他的心底,泛起圈圈不能平靜的漣漪。
甄哥細細聽,那哨聲似乎正是《青梁懸想》,甄哥情不自禁的爬上青梁殿的殿頂,身體緩緩舞動起來,多年未跳已經有些生疏,身體更加發熱,但她還是不肯脫下大髦,有汗珠從臉上滲出,滑至眼中,濕潤了幹澀的眼球,眼睛立刻濕潤。
若是夢境該多好,如何破除夢境苦苦煎熬?
若是再舞一曲迎風躍下,定能看到他關切心焦的神情。
若是能夠涅槃重生,便可在斜陽熄滅燈火燦爛那一刻與他相擁抱。
素白皇宮陷入一片死寂,自己的呼吸與心跳清晰可聞,風吹動發絲的聲音也覺得是煩惱。
恰好又是罌粟花開放的時節,隻是今年沒有那一年開的那般燦爛,圓月開始有卻缺,正緩緩爬上中天,成為甄哥舞蹈的背景。
甄哥同那次一樣,緩緩閉上了眼,耳邊似乎有玉石般的聲音在唱,“是誰在青梁上起袖風舞,舞步輕揚弄嫵?”
似被歌聲感染,甄哥的每一個動作都極大,厚重的大髦也翻飛,長發在臉上繚繞。
旋轉愈轉愈快,絲毫不怕從青梁殿高高的殿頂墜落,每一個動作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舞盡一生嫵媚。
淚水從緊閉的雙眼中滴落,滑過眼角的三顆朱砂痣,哨聲忽然沒了,甄哥身體一頓,腳沒踩穩立刻從殿頂跌下,被風吹的鼓起的大髦如蝴蝶的翅膀一般翻飛,甄哥忽的笑了,然後重重的跌落在滿地的罌粟花上,血比那罌粟花更加鮮豔。
趁還沒失去意識之前甄哥睜開了眼,卻沒有看見期望之人,不由絕望的閉上了眼,陷入無盡混沌中。
第二日,皇後從青梁殿殿頂上跳下預圖自殺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皇宮,此刻命懸一線,若不能醒來隻怕命不久矣。
赤耀跪在甄哥的床前盯著甄哥憔悴蒼白的臉發呆,母後是想隨了父皇一同走嗎?都不念他還在世?
父皇這個騙子,說好了一定會回來的,他是皇上,怎麼能欺騙自己呢?他怎麼就不信守諾言了呢,連母後都欺騙了。
望著甄哥慘白若紙的臉,赤耀忽的明白,這世上的諾言並不一定都是真的,即使是一世英名的皇上也是一樣。
“藥兒。”
赤耀不理身後人,雙眼直勾勾的看著膝前的地麵,那人便走到赤耀身後,一把拉起他厲聲問:“今日的功課可做完了?待會兒我便要查!”
赤耀茫然地抬頭看容璧,不懂容璧怎麼在這個時候還問這種問題。
見赤耀不回答,容璧更加嚴厲,聲音帶著怒氣道:“今日的功課都沒有做完就在這兒發呆?你知不道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若這般頹靡,怎麼有能力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赤耀這才反應過來,咬緊牙關說:“我這就去做功課。”
容璧便拉著他的手一路向藏書閣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我小時候生氣難過時便會去藏書閣,看看書就不會瞎想發呆,並可以得到心中想要知道的答案。”
“那可有起死回生的藥譜?”赤耀拽著容璧的手突然不動了,“人是否有輪回?就像《青梁懸想》裏的那樣。”
容璧頓了頓,背對著赤耀又拽著他走,邊走邊說:“起死回生的藥譜我確定書閣裏沒有,至於輪回,隻有死人才知道是真是假。”
也就是說,並非一切問題都有答應,赤耀眼神一暗,望著容璧單薄的背影,清晰可見烏黑濃密的發間有幾根銀白的發絲,赤耀雙眼閃爍,似一刹間長大,懂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