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尋自然是滿口答應,暗自記下了從京城到這兒的路線,從此以後總是趁容璧公務忙碌時跑出來,久而久之容璧也發現了,卻沒再攔著。
在墨歌赤嚳這兒時,墨尋總會抱怨說:“舅舅總是喜歡叫我一兒,聽起來像女孩兒一樣,我不喜歡,和舅舅說了他也不改。”
赤嚳和墨歌都知道這個稱呼的意義,於是解釋說:“你母親給你起的小名便是一一,你舅舅一定是懷念你姑姑,才會這樣稱呼你。”
“那可以叫一一啊,也比一兒好!”墨尋嘟起嘴巴,並不明白舅舅怎麼就這麼討厭。
赤嚳和墨歌一同沉默,好在墨尋自己便轉移了話題,拉著赤嚳舞劍給他看。
同樣由容璧教導的太子赤耀卻與墨尋完全不同,因墨家的那場政變,他打小就身子羸弱,總是被皇後和身邊的宮女攔著這樣不能做那樣不能做,於是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喜歡同容璧坐在一起看著墨尋發呆,兩人想的卻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赤耀曾問過容璧:“為何墨尋可以那麼自由自在?”
容璧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因為您是太子,您肩負著整個陳國的未來。”
“所以我也會像姑姑一樣為了陳國犧牲自己嗎?”
望著赤耀無辜的眼神,容璧心中憐憫,憐憫他也憐憫自己,於是抱起赤耀說:“藥兒,你知道你姑姑為什麼給你起這個名字嗎?”
“希望我一生無病無災,也讓陳國百姓再無病災。”赤耀掰著自己的手指說,“可是我每天都要喝藥。”
“那你知道你為什麼每天都要喝藥嗎?”
赤耀沉默了一下,才說:“知道,隱隱約約聽過一些。”
“所以藥兒,為了保護自己不受傷,你就需要抓緊時間讓自己變得強大,才可以讓自己和身邊的人永遠無病無災。”
赤耀抿了抿嘴,然後點頭說:“我懂了。”
容璧看著小小年紀就如此懂事的赤耀一陣心酸,可是他不能心軟,不然赤耀以後將會過的更艱難,因為易水寒親手養大的清河王赤泌已經初顯鋒芒。
易水寒偶爾會帶清河王赤泌去安樂侯府看望梁子塵,因為梁子塵已經收赤泌為徒,把救死扶傷的本事教給他。
聽聞那個孩子比同齡人高大許多,人物品格也是上等,頗有先皇的英姿,小小年紀就懂得愈多道理,有些方麵像極了易水寒和先皇,例如殺戮果敢,這是赤耀沒有的優點。
而易水寒帶赤泌回京的時間越來越長,間隔的越來越短,有傳聞說,易水寒與梁家小姐暗生情愫,似乎很快便要定終身了。
想到易水寒竟然要和梁府強強聯合,容璧便覺得如坐針氈,赤泌的存在總讓他不安,卻沒有辦法讓赤泌消失,這種無力地感覺,讓容璧心口一窒,他立刻從懷裏掏出止痛藥,胡亂咽下,疼痛的感覺才漸漸撫平。
“舅舅,你又心疼了麼?”墨尋從背後端來一杯水遞給容璧,容璧接過緩緩喝下,等心悸完全消失才苦笑說:“是啊,謝謝一兒的水。”
“舅舅,你怎麼不去找安樂侯治治呢?”墨尋百思不得其解,都說安樂侯是神醫,在他手下沒有治不好的病,生死人肉白骨,舅舅怎麼就不去找神醫治好呢。
何其相似,小時候他也曾問過容與這種問題,心寒為什麼治不好呢?
容璧隻是笑著不說話,墨尋看著容璧已經漸漸染上白霜的鬢發,憂心忡忡問:“舅舅,你怎麼不娶妻呢?不然等你老了,我成家了,誰照顧你啊。”
聽墨尋這樣講,容璧都氣笑了,拍了拍墨尋的腦袋說:“小小年紀就想著成家,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墨尋嘟嘴說:“舅舅,我說的可是正事呢!你看你都長出白頭發了,身體又不好,要是我不在你身邊,你心病又犯了怎麼辦?”
容璧摸了摸自己的鬢發,不知何時時光便在自己身上烙下痕跡,漪兒已經走了九年了……
“所以你要趕快娶妻生子,這樣就有一個人能夠陪你一輩子了,就像姑姑和姑爺那樣,在世外桃源攜手一生,多美好。”
若自己當初帶著漣漪一起走,此刻他們是會像赤嚳和墨歌那樣在世外桃源辛福甜蜜,還是會在角落裏日夜責問自己苟且偷生?
“舅舅!你怎麼不娶妻呢?”
容璧突然就懂了,容與為何一輩子不娶妻,隻因,曾經滄海難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