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3)

那隻眼睛巨大,就像一顆無機質的血紅色玻璃,反射著冷冰冰的凶光,純粹的、**裸的殘忍盛滿了細長的瞳仁。電光火石之間,本能尖叫著接管了控製權,男人結實的手臂地抬起塞克麥特,大口徑子彈呼嘯著鑽出槍膛,一頭紮進那顆碩大的眼球,輕易地將它爆成一團模糊的血肉。

落地的瞬間就勢下蹲減緩衝擊力,葉霄迫不及待地甩脫了還戀戀不舍纏在自己腰上的半截舌頭。細長的組織落到地上,失去了生命的支撐,開始逐漸萎縮成一張幹枯的皮,看起來很惡心。

細長的眉眼糾結在一起做了個怪相,他一腳踢開那條舌頭。受傷的大蛇憤怒的尖嘯聲在頭頂盤旋,巨大的身軀扭曲糾結,痛苦地翻滾著,身上大大小小的發光器閃爍起耀眼的熒光,如聖誕彩燈那樣閃閃發亮。

腳下的薄薄的冰霜出現道道龜裂,薄冰覆蓋下的金屬地板在大蛇粗壯的尾巴拍擊下像受驚一般劇烈跳動,葉霄踉蹌兩下險些摔倒。他立即低伏上身壓低重心,才勉強穩住身體。石頭一樣堅硬頑固的怪物一隻一隻嗚咽著團縮起來,仿佛這樣就可以從視野中隱形。室內的溫度一點一點回升,仿佛春歸大地,整個空間開始變得暖洋洋,先前趴在地上的浮空鰩魚發出歡快的細小叫聲,皮膚表層亮藍色的電路重新開始流動,它們拍打著薄薄的肉翅,像試飛的雛鳥那樣搖搖晃晃地撲騰著,笨拙地離開地麵。

“哦……棒極了……”通往逃生通道的路已經徹底封死,而葉霄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這個建築的結構一無所知,失去了那隻嘰嘰喳喳的布穀鳥,他根本不知道該往哪邊走才能擺脫眼前的窘境。

塵世巨蟒似乎結束了對自己失去的眼睛的哀悼,巨大的醜陋頭顱晃動著,轉動著它剩下的三隻血紅色小眼睛,居高臨下地張望,仔細搜尋每一個角落,試圖找出那個打爆自己眼睛的小蟲子。

葉霄狂亂地掃視一圈,視線從眼前盤曲著的大蛇身體上飄過,落到身後那扇大開著的儲藏室大門。求生欲帶動身體搶先一步做出反應,葉霄趁著蝰魚的注意力還沒移到自己身上,一下跳起,甩開大步往方才好不容易才闖出來的儲藏室奔去。

腳下發力,男人以一個標準的跨欄姿勢高高躍過鰩魚慢吞吞地重新拉起電網。落地的瞬間踏上濕滑的冰塊,葉霄狼狽地向前摔去,好在多年積累下的條件反射幫助他把摔倒這一動作轉化成了一個前滾翻。借著向前的衝力就勢站起,他側身避開一隻電鰩,兩顆子彈將鰩魚扁扁的身體轟得粉碎,然後三步並作兩步,在一隻鰩魚搖搖晃晃撲騰著升空時一腳踏上那浮冰一般的身體,借著為弱的高度起跳,像一頭獵食的豹子那樣猛然撲進那間黑黢黢的儲藏室,抬腳勾住門板邊緣,甩上了門。

“嘭”地一聲,門板和門框緊密契合在一起,將微弱的光明和怪物們的吼叫聲攔在外麵。

葉霄喘了兩口氣,手忙腳亂地在一片漆黑中摸索著,用自己能找到的所有東西——包括幾張歪歪扭扭的金屬試驗台、一個巨大的培養槽和一箱壓縮餅幹——在門邊搭了一個極其簡陋的防禦工事。等到幹完了這一切,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終於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外麵的嘶吼聲一刻不停地透過門板,震得那幾張並不結實的試驗台相互磕碰得“咣咣”直響,就像個被嚇壞的小鬼不斷打顫的上下排牙齒。

這不是個好主意,葉霄皺起眉頭,默默想到,把自己關進一個死胡同。他應該隨便找條路,哪怕在這座迷宮一樣錯綜複雜的實驗室裏到處亂跑,也總好過蹲在這裏等死。

所以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幹?

丟下塞克麥特,葉霄順手從紙板箱裏摸出一瓶礦泉水,毫不客氣地擰開瓶蓋,灌下兩大口。那隻布穀鳥說什麼來著?男人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漫不經心地回憶,他一定會幹什麼?回來找我?他眨了眨眼睛,舉起瓶子,手腕一翻,涼颼颼的純淨水順著地心引力的作用,“嘩”地澆了自己一頭一臉。

“別傻了,”他自嘲似地嗤笑一聲,丟開手裏的瓶子,“沒人會為你回來,”喃喃的自語與呼吸聲黏合在一起,幾不可聞。

丟開倒空了的塑料瓶,他重新握住塞克麥特。手掌的餘溫和些微汗漬還纏繞在槍柄上,幾乎讓他在這把冷冰冰的武器上產生了幾分溫情的錯覺。手槍的重量壓著手掌,沉穩,堅定,可靠。

是了。拇指撫摩著粗糙的槍柄,脊背大喇喇地倚著不斷顫抖的防禦工事,葉霄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這才是自己應該相信的,武器,和自己。

背後的試驗台伴著沉悶的撞擊聲猛然抖動了一下,他繃緊了肌肉,蓄勢待發。

“他不會回來了。”男人對自己篤定地說。

“你真的會回去救他?”萊斯利雙手抱臂,語氣裏盛著慢慢的懷疑,盯著小個子露在外麵的兩條腿。哈姆雷特溫順地縮在她腳邊,翹著濕漉漉的小鼻子,不時扭動短短的脖子好奇地左顧右盼。

最後剩下的兩個逃生艙安安分分地躺在發射軌道裏,像兩隻空空蕩蕩的大棺材。杜宇把大半個身體都塞進了逃生艙的控製麵板下麵,正揪著一團亂糟糟的電線重新連接,好給這隻罐頭一樣笨重的逃生裝置重新設定航向。被扯開的電路板發出“劈裏啪啦”的雜音,將萊斯利的問句變成了一段無意義的背景音。“哈?”掏了掏耳朵,杜宇用牙齒撥開一根電線外麵的絕緣層,將裸露的銅線和另一根線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