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一聲振聾發聵的嘶吼，下一秒，無數根尖刺暴雨一般撕碎了半開的金屬門，硬是把這段電梯井釘成了一座鐵**。
暴怒的吼叫聲震得耳膜“嗡嗡”作響，葉霄覺得腳下的地板都在瑟瑟發抖。脊背緊緊貼著冷硬的金屬側壁，他望向貼到對麵牆上的小個子，喘出一口氣：“我猜……你大概激怒它了。”
“無所謂，”變形者揚起頭，剛才被蜘蛛打擊的自尊心叫囂著要找回自己的存在感，“管它是什麼，我都連刺帶皮一起扒了它！”青年說著，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槍，靈巧地躍出門去。
門外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間或混雜著一兩聲那不知是什麼動物的怒吼，中氣十足的咆哮震的電梯牆壁上釘著的鐵刺也連帶著輕輕顫抖。
葉霄就地一滾避開又一波刺雨，拔槍在手，單膝跪立拔槍指向聲源，隨即吃了一驚：地上趴著一隻小小的齧齒動物，圓滾滾的身材比一隻貴賓犬大不了多少，黝黑光亮的皮毛在明亮的燈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小家夥一雙黑眼睛眨巴著，警惕地瞥了葉霄一眼，隨即把視線轉回杜宇身上，喉間不時發出一陣與自己嬌小身材完全不相符的咆哮。
“你愣著幹什麼？”杜宇衝葉霄不滿地嚷道，舉槍衝地上的小動物連開三槍。
小家夥靈活地左躲右閃避開子彈，身子“沙沙”一抖，柔軟的皮毛化一身尖刺，細密的毛發根根立起，把小小的身軀鼓成了一隻大刺球，刺尖在明亮的燈光下反射著森森冷光。子彈被刺球彈開，“叮叮當當”落了一地，小動物嘶吼一聲，身上的尖刺盡數彈出，又是一陣針雨，直逼杜宇而去。
“為什麼隻打我？！”杜宇不滿地喊著，趕緊跳開，細密的針彈追著他的腳咬了過去，在地板上釘出一道筆直的細線。
“因為我有一張好人臉。”葉霄聳了聳肩，頗有趣味地看著小個子被一隻比他更小也更靈活的動物追得滿房間亂跑。
“我才是看起來和藹可親的那個！”杜宇回嘴道，一邊手忙腳亂地甩出一把飛刀。不料小東西一躍而起，像隻叼飛盤的小狗那樣一口叼住半空中小巧的柳葉刀，然後“喀拉喀拉”地咀嚼了一陣，咽了下去。
“我猜，它有個好胃口。”葉霄看小家夥咂吧咂吧嘴巴，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愣了幾秒，中肯地評價。
杜宇躲過又一波針雨，扭頭衝葉霄嗬道：“閉嘴！”
與野獸對峙的時候絕對不能掉以輕心，一瞬間的鬆懈就會導致不可挽回的滅亡。就在變形者移開視線的那一瞬間，小家夥撒開四隻小短腿高高躍起，一口叼住變形者手裏的手槍，身子一扭，趁著小個子反應不及，居然硬是把槍從變形者手裏搶了下來，拖著槍躥到了大門前。
“嘿，你！”杜宇張牙舞爪地指著小家夥，惡狠狠地威脅，“你敢！”
小家夥得意地扭了扭屁股，一甩脖子把槍嚼進了肚子裏，眯起眼睛挑釁似地斜睨了變形者一眼。
“混蛋！你敢鄙視我！”變形者尖叫著就要撲上去，小家夥立即吼叫著撅起屁股豎起一身硬刺待戰，葉霄趕緊抓著背包帶把小個子拎了起來：
“別和它一般見識啊，冷靜，冷靜。”
“別攔著我，我要殺了它！”青年不安分地撲騰著，衝著小家夥齜牙咧嘴，“居然敢鄙視我！”小東西也不甘示弱地嘶吼著叫囂，兩隻前爪刨挖著地麵，像一隻準備進攻的公牛。
“好了好了，”從杜宇背包裏摸出一個彈夾，葉霄收了手裏的槍，硬是把小個子推到身後，順手把青年那頭亂糟糟的頭發揉得更亂了一點，“鞭子你已經抽過了，接下來我來給糖。”
兩手胡亂扒拉了兩下頭發，杜宇瞪了那隻霸在通道口的小動物一眼，不情願地哼了一聲：“隨你。”
手裏的彈夾搖得“嘩嘩”響，葉霄伏低上身，慢悠悠地邁開步子，小心翼翼地接近那隻警覺的小東西，“嘿，小家夥，”男人柔和的嗓音仿佛上好的天鵝絨，身後的小個子嫌棄地“切”了一聲，兩手抱臂，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我有好吃的給你唷。”拆開手裏的彈夾，葉霄取出一顆子彈在小動物眼前晃了晃，“鋁合金，外層鍍銅，希望合你的口味。”小家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眼珠隨著男人指間的子彈滴溜溜地轉個不停。葉霄慢慢地把手裏的子彈放到了地上，退開兩步，蹲下身看著小家夥，臉上掛著和煦的笑意。
小動物警惕地看看他，又看看地上小小的金屬塊，一步一抬頭地蹭到子彈邊，嗅了嗅，叼起子彈嚼了兩下咽了下去，然後一臉渴望地盯著男人手裏的彈夾。
見小家夥上了鉤，葉霄趕緊搖晃著手心裏的兩顆子彈，往它麵前湊了湊：“好孩子，到這裏來。”
小東西遲疑了一會兒，怯怯地挪到男人手邊，飛快地銜走手心裏的子彈，躥回大門邊，鼓鼓的兩頰一動一動，像隻藏了堅果的小倉鼠。
“這裏還有喲。”手裏的子彈碰撞著發出悅耳的金屬音，葉霄微笑著把手放得更低。
小家夥這次沒有猶豫太久，連蹦帶跳地跑到男人手邊，一頭紮進男人手心裏狼吞虎咽起來，吃完了還不舍地舔著男人手掌心裏的金屬碎屑，然後打了個嗝，噴出一團小小的黑色硝煙。
“看，”一手親昵地摩挲著小動物毛茸茸的腦袋，葉霄抬起頭，驕傲地向悄悄溜到門邊的小個子展示自己的成果，“我們是朋友了。”
熟門熟路地在門框邊掃描了手背上的二維碼打開大門，杜宇回頭正好看見小東西把頭埋進男人寬大的手心裏，變形者立刻欣喜地大喊：“趁現在，趕緊擰斷這小混蛋的脖子！”
小動物立馬緊張了起來，原本倒伏下去的尖刺瞬間立起，頓時紮得葉霄手心鮮血淋漓。
“噓噓噓，”由於小個子極為陰險地躥到了自己身後，葉霄為了防止自己被紮成馬蜂窩，不得不硬生生吞下一聲痛呼，趕緊安撫這隻隨時準備發射暴雨梨花針的小動物，“沒事的沒事的，別緊張，那個家夥腦殘，你別和他一般見識，乖……”豎直的尖刺慢慢縮了回去，粉紅色的小舌頭討好地舔了舔男人血淋淋的手掌，小東西抬起頭眨巴眨巴烏溜溜的大眼睛，嫌棄地瞪了杜宇一眼。
“腦殘？”變形者笑意盈盈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尾音危險地上揚。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葉霄仰頭看了小個子一眼，還以微笑，手指撓了撓小家夥的下巴，滿意地聽到它發出甜蜜蜜的呼嚕聲，“至少不全是。”手上傷口早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愈合，小家夥毛茸茸的腦袋蹭著手心，一雙大眼睛泛著瀲灩水光，眨巴眨巴地望得葉霄心底發軟，那軟綿綿的無辜眼神讓他不禁想起了小時候蹲在自己手心裏的那隻小倉鼠。
“打擾一下，你們兩個親熱完了沒？需要我回避嗎？”布穀鳥喑啞的嗓音此刻聽起來格外煞風景。
葉霄瞥了一眼倚在門邊明顯不耐煩的小個子，又低頭看著小家夥亮晶晶的眼睛，歎了口氣。他最後撫了一把它的小腦袋，把剩下的子彈叮叮咚咚撒到小家夥麵前，這才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到小個子身邊：“走吧。”
門後是一條幾乎看不見盡頭的走廊，警示燈在視野中抹上一片刺目的橘紅色，兩個人的腳步聲交疊著，在牆壁上碰出雜亂無章的回響。
毫無預兆地，身後傳來一串輕快的“噠噠”聲，小個子警覺回身的那一瞬間順手甩出一把飛刀，葉霄拔槍轉身的刹那聽見了熟悉的金屬碰撞聲，隨即看到剛才的小刺球正奮力擺動著四條小短腿，一邊跑一邊抖落一身鋼針，一頭紮進自己懷裏。兩支前爪不知輕重地穿過衣襟紮進肉裏，疼得葉霄悶哼一聲，隻是小家夥的小腦袋一下一下蹭著自己的下巴，可憐兮兮地“嗚嗚汪汪”個不停，他發現自己一時居然下不了手把它拍開。
“喂喂喂！要不要這麼死皮賴臉！”杜宇鄙夷地咒罵著，拽住小家夥後頸試圖把它拎下來。
小東西慌忙把前爪扣得更緊，葉霄被抓得疼出了滿額頭的汗，他慌忙衝布穀鳥大喊：“杜宇杜宇你快給我鬆手！”
“我在幫忙！”杜宇不服氣地吼了回去，另一手揪住小家夥的短尾巴使勁往後扯。
“你根本在幫倒忙！”咬牙切齒地從齒縫把話擠了出來，葉霄終於忍無可忍地拍開小個子的手，轉而抱緊掛在胸前瑟瑟發抖的小家夥，輕柔地撫摩它的脊背，柔聲安慰，“噓噓，沒事的，沒事的，我在這裏，我會照顧好你的。”小東西在男人溫柔的哄勸下漸漸放鬆了下來，緩緩鬆開了嵌進男人肌肉裏的爪子，乖巧地縮進他的懷裏，葉霄這才放鬆下來呼出一口氣。
“好了，現在把它丟出去！”杜宇一句話就讓乖巧的小家夥緊張了起來，葉霄趕緊摸摸小家夥的腦袋安撫它：
“放心放心，我不會把你丟出去，絕對不會，我保證！”
杜宇對這句承諾嗤之以鼻：“你打算怎麼辦？叫它‘小黑’，帶它回家，然後每天喂它一百顆子彈？”
葉霄彎腰放下活蹦亂跳的小家夥，看著小個子臉上皺巴巴的假笑，愉快地勾起嘴角，“當然不！”他一本正經地擺了擺手，綠眼睛裏跳動著愉悅的微光，“我會叫他‘哈姆雷特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