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饗宴(3 / 3)

不,這個夢太不真實。

直到他的舉動越發開始向外釋放最原始的衝動時,靜初這才猛地清醒過來:“你喜歡我嗎?”

衛默不答。事實已經證明了一切。

靜初脖子收緊,那裏想必已經落下了紅痕,鎖骨上也有他的牙印,此時,他一如《山海經》中的猛獸。

“你……你喜歡我嗎?”靜初不甘地問。

衛默依舊不答。他昭告眾人,他將隱私坦誠相告,難道這一切都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如果不喜歡,那還是算了!”靜初仗著力氣大,努力掙紮,可她哪敵得過一個如此高大的男子?

靜初卻是不依不饒地掙紮,情急之下,竟使出頭槌,“咚”一聲,以頭相擊,衛默被撞得兩眼直冒金星。

“為什麼?”衛默停止了動作。

“你……你想怎麼樣?”靜初氣急敗壞地問。

“你說呢?”衛默反問。

靜初奪過衛默的西裝,套在身上,紅著雙眼道:“我是你的出氣筒嗎?今天晚上,你不就是需要一個女伴而已嗎?難道我會天真地以為你會愛上我嗎?你們有錢人能不能尊重一下女孩子,哪怕是你的員工?”

“這麼不自信,人生怎麼會不失敗!”衛默訓道。

靜初眼圈一紅,將鞋子脫下來,扔在地上:“我不需要你天天否定我!我知道自己是誰!我是你的員工,可我也有我的自尊!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女孩子!”說著,她忍著淚回到自己的房間,現在雖然是夏天,可赤腳踩在地麵上,感覺仍然是冰涼的。

衛默微微一怔,坐在地上足足十分鍾。她以為他要她,僅僅因為一時興起嗎?衛默氣道:“蠢妞!”卻終究是羞於辯解,他關掉星空燈,起身,打算回自己的別墅。

不得不說,她是一個聰明的姑娘。衛默心道。自己雖然喜歡她,卻也隻是動了心。然而,喜歡與愛不同,愛需要在交往的過程中不斷磨合才能加深,可惜,這個道理,她還不懂。

汽車發動時,靜初靜靜地站在窗邊。忽然,天空響過一聲長長的雷鳴,轟隆隆的,直把天際擦亮,下一刻,下起了瓢潑大雨,室內的氣溫驟然降了下來。

又是一個不眠夜。雨下了多久,靜初便有多久沒有合眼。

靜初想了五六個小時都想不明白。

靜初的初戀發生在大學的時候。那個認識不久就要開房的男生,破壞了她對異性的所有幻想。從此,她便將全部精力投入了繪畫事業,直到現在。

讀書時代的閨密曾經告訴她,靜初,你的思想過時了,有花堪折直須折,不要被封建的思想束縛,高興便在一起,不高興就分開。可是,一想到被衛默當成玩具,她的心都要碎成滿地的雨珠了。

可是,衛默真是如此隨便的人嗎?

莫名地,她心中生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想要畫畫的欲望,那種欲望像是幼時出牙,牙齒頂著牙床時產生的鬆動,頂得她的心癢癢的。

靜初支起畫架,就著白日裏尚未幹涸的顏料,在畫布上瘋狂地塗抹。深藍色的,是《羅納河上的星夜》的主色調,紅色和黃色交彙,構成了草間彌生的波點色係,她在蘑菇上畫著大大的樂符。畫到後來,她把所有的波點全部抹掉,把蘑菇改成了一朵又一朵巨大的蒲公英。

都說蒲公英代表著希望,那麼,她的希望,除了畫最好的畫,還有什麼呢?衛默冰寒英俊的麵容一遍遍從眼前閃過,隻是,她不敢希望,更不敢奢望。

天亮之後,衛默便乘飛機去了意大利,一去就是半個月,半個月裏音信全無。

這半個月裏,衛默並不總在忙碌,他幾次撥打了靜初的電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隻得迅速掛斷。

這半個月裏,靜初也有很多次都想問個清楚,卻生怕幹擾了對方工作,隻得忍著。

半個月裏,令揚的身體恢複得很快,出院的那天,靜初請假幫忙收拾東西,讓·雷諾也開車跟去了醫院。可惜,黃千荔早已讓家中的司機提前把人接了出去,靜初和讓·雷諾撲了個空。兩人隻得去令揚家中探望,到達他家的時候,兩人卻發現,沙發上坐著的,竟是那個剛從意大利回來的人。

再次見到衛默,靜初望著他許久。兩人對望著,仿佛隔著千山萬水,看不清彼此,於是都想把對方看清。衛默高傲地仰著頭,寒夜般的眼睛深不見底。

“你……你回來啦。”靜初說。

衛默懶懶地坐在沙發上,忽地轉移視線,卻見到靜初身後的讓·雷諾。幽深的黑瞳,忽就變得雪亮,隻聽他冷哼一聲:“我不能回來嗎?”

“能。”“能。”靜初和讓·雷諾異口同聲道。

他仰起頭,寒著臉,本想說“靜初我在意大利給你買了達拉木馬”,他本想說“我們需要談談”,開口時候,卻變成了頤指氣使的審問:“你,你,不用上班嗎?”

靜初和讓·雷諾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小默你別生氣,他們都是為了接我出院才請的假。我給你們做新口味的巧克力。”令揚聽到訓斥聲,趕緊從廚房出來打圓場。

衛默卻不領情:“你是出院,不是入院,需要他們鞍前馬後嗎?”

令揚看一眼站在門口的靜初和讓·雷諾,似乎明白了幾分,道:“小默你別生氣,他們也是一番好意。子曰,人生所貴在知己。要不,讓·雷諾你先回去?小靜留在這裏,幫我準備午飯。”

“是呀是呀!”靜初興奮道,“我想給大外甥做飯!”

衛默將精巧盒子裏的大櫻桃拈起,細細咀嚼之後,吐了核,說:“你的爛手藝,我無法下咽。”

“你……”靜初氣道,“我來幫我外甥做飯,他吃得下去就可以啦!現在是照顧病人還是照顧你?”

千荔也開始打抱不平:“默哥你幹嗎欺負女孩子,不厚道!”

衛默卻說:“太太小姐們還等著她上課,翹課的老師難道厚道?”

靜初氣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我來看我的大外甥,你當著他的麵這樣劈頭蓋臉教訓我難道就厚道?”

衛默不語,一顆又一顆地拈起櫻桃,慢慢咀嚼。

靜初奪門而去。路過櫻花樹,櫻花早已謝敗,紫黑色的樹葉,美感全無;反而它身後的梧桐樹,高大挺拔,枝葉繁茂,綠得恰似夏天的清涼之海,一眼望不到頭。

“他和我的地位,是不平等的。”靜初自言自語道。走過這條長長的梧桐道,走出小區,清涼全無,盛夏的太陽毒辣得像是要蒸熟所有的一切。嗓子開始冒煙,她走到一家便利店,挑了一瓶運動飲料,一口氣喝掉半瓶,清涼冰甜的液體讓她的心情瞬間好轉。抬頭,仰望著天空,靜初再次努力微笑。

《蒙娜麗莎的眼淚》的旋律纏綿悱惻地響起,靜初接起電話,不是別人,是自己的父親。

“爸……我很好……最近薪水賺了很多,不用擔心我啦!對象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一定會找一個溫暖可靠的人!”說完之後,靜初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在衛默的咖啡館工作了三個月,靜初終於攢下了畢業以來數目最大的一筆存款,三萬塊,雖然不多,卻足以讓她生活好一陣子。

如此安然無憂的工作,靜初是無論如何也不想放棄的,可是,想起衛默盛氣淩人的姿態,她的心在汩汩地冒血。

“是時候離開了。”靜初再喝一口,將整瓶飲料喝完,然後,大步走向地鐵。

這一次,居然有熱心男士對她投以驚豔的目光,為她讓座。靜初想起幾個月前的事,忽然覺得恍如隔世。

真得變漂亮了嗎?靜初苦笑。忽然想起,她已好久沒吃過晚飯了。可是,那又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