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我惹怒,整張臉貼過來,耐心盡失地說道:“朕一定要得到你……你若不願,就別怪朕不憐香惜玉了!”“滾!滾開!”我用盡力氣去推他,可是手還沒來得及抬起就被他擋下,男性的力道將我牢牢地摁在書桌上。這委實是一個不太雅觀的姿勢,我心中恥辱萬分,又急又怒,手腳並用地死命掙紮,頭發散下來了不管了,傷口扯裂了不管了,隻求這色欲熏心的狗皇帝快點從我身上滾下去。
然而一切都無用,他仗著身形上的優勢完全地壓製住我,我的反抗根本撼動不了他。
整整五萬餘年歲月,哪怕是在牢裏將要死去,我都不曾這麼孤立無援過!“不要掙紮,全天下,沒有一個人能違抗朕。”九王爺勾起嘴角,那上麵的笑紋冷酷淫邪,他手掌抓住我的領口,隻聽嘶啦一記裂帛聲,我的胸口襲上一片空氣的冰涼,他充滿欲望的眼底驀地一亮,低頭毫不收斂力道地在我脖子上啃咬。一股惡心的感覺湧上心頭,我喉嚨仿佛被人扼住,聲音殘破成尖銳的碎片:“不要——你放開!你放開我!”聲音到最後已帶哭音。
我堂堂九天玄女,怎麼可以給一個凡人玷汙?!我閉上眼睛,萬念俱灰。即使紫朔真忘了我,我也隻會是他一個人的。無措間,心底已有決定。牙關一用力,便能感覺到不斷湧出的鮮血沿著我嘴角淌下的熱意。聽說自殺的人到了冥府下場都會很慘,隻求閻王爺看在我經常去他那裏串門子的分上,能走走後門,幫我減免幾道酷刑。
我舌頭的血真多,竟能把衣襟都濡濕了。
感到胸前及腹間漫開的濕熱感,我腦袋暈暈的,完全搞不清楚我的血怎麼會橫流到那裏去,直到一隻手伸過來快速地為我封住幾處止血的穴道,我才緩緩回過神來。
似乎能回憶起,在更早的一刻,有一柄利劍從九王爺背後刺過,貫穿了他的心髒。我感覺到的那股濕熱,是九王爺噴濺到我身上的血。很快的,九王爺的屍體被人毫不客氣地揪起,扔沙包似的扔到一旁的地上。
“幸好土地神剛好跑去我那裏討酒喝,順便八卦了幾句蓮華的情事,不然事情就大條了。”語末是一道長長的放心的舒氣。
我雙眼逐漸凝聚焦距,盯著書桌前那道修長清逸的靛青色身影,良久良久,不甚確定地喚一聲:“絲……虎?”其實我想發的是“師父”這兩個音,無奈咬舌自盡這種事後遺症很多,第一個是極痛,第二個便是口齒不清。
眼前這人,似是歲晏。
衝我側首粲然一笑,歲晏擦拭幹淨染血的劍插回劍鞘:“嗯,是我沒錯。 ”
果然能當師父的都是有兩把刷子的,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具體發了什麼音,歲晏竟然能聽懂,真乃一神人也。
我慢慢地在書桌上坐起身來,攏緊衣襟,指尖無意間觸到一攤濕膩,默了半晌,道:“絲虎……膩刷了銀……”師父,你殺了人。
歲晏不以為意地攤攤手:“一劍斃命,便宜他了。要是等消息傳回九重天,那些疼你疼得要命的叔叔伯伯哥哥弟弟會讓他死得更難看,嗯,他現在該到了閻王爺手裏了,閻王爺和你好像也挺有交情,刀山火海肯定少不了了,當皇帝當得這般下場也實在可憐啊……”
說著,歲晏食指在半空中畫出一個圓,圓幻成鏡,鏡中是蓮華和一位陌生女子的臉,瞧那邊絲竹管弦,觥籌交錯的,蓮華這廝肯定是在哪個溫柔鄉尋歡作樂中,他臉上原本柔柔漾著一朵玩世不恭的笑,可是在聽完歲晏的陳述後,他的笑容逐漸凝結,末了麵色僵硬道:“我馬上到。”
是啊,歲晏說得沒錯,惹了我,先別說天帝天後,別說阿爹阿娘和蓮華,別說麒麟丘把我當女兒疼的一雙帝後,隻說那些從小被我串門子串到大的各處洞府裏的神君仙君,都必定會爭先恐後地要為我討回公道。
哪怕這皇帝死了,到了地府,也注定不得善終。隻是,這些為我出頭的人裏麵,沒有了紫朔。舌頭很痛,胸口也一抽一抽地痛,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是一直顫抖著的,緊緊揪握著衣襟,我想控製自己不要再抖了,可無論怎麼努力,也隻換得心尖上的刺痛越來越尖銳。“咳、咳咳……”喉頭一陣腥甜,我嗆咳出一口鮮血。
歲晏見狀大驚,驚的同時連連飛踹了九王爺的屍體好幾腳,“難不成這昏君不僅揩你油水,還讓你受了內傷?”我搖頭,讓我傷得如此之重的罪魁禍首,是代綠。
想起她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我一時氣急攻心,又嘔出兩口鮮血。
“月月!”
一道青白色如閃電的光在空中劈開,蓮華從光的裂縫中走出,銀發青衣,他雪著一張臉走到我跟前。聽到他喚我,我心中埋藏已久的委屈霎時爭先恐後地衝上眼眶,泛起一片酸澀,我吸吸鼻子,努了幾下嘴唇,最終竟不能說出一個字。
蓮華見狀更心疼了,跨步過來將我輕輕地擁進懷裏,就像小時候念床頭故事給我聽那般,放柔了嗓連聲哄道:“別怕,哥哥在這裏,沒有任何人能傷害你了。”
我點頭,用力呼氣吸氣好幾下後,終於能從哽著的喉頭裏擠出聲音:“棒窩飛飛住力……”蓮華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我背後的發,手勢輕緩,語調溫柔如水,簡直能讓人溺斃,“好,好,你乖,你說什麼哥哥都答應你。”又哄小孩子一般安撫了我半天,待我情緒稍微平複了,蓮華轉頭看歲晏,“月月她說了什麼?”歲晏無語地白蓮華一眼。“……幫她恢複術力。”
有了仙氣護體,我的傷勢一日內便好了大半。
難怪人家總說不到失去都不懂得珍惜,如若不是這幾天噩夢般的經曆,我都不知道術力是這麼好用的寶貝。沒了術力,我是砧板上待宰的小羔羊,有了術力,這死到臨頭的滋味,總要換人體驗體驗吧。
是以,掐指算出了個宜殺生的好日子,我左邊蓮華右邊歲晏地向大殿殺去。
舊皇已死,新皇即位。
今兒個,是紫朔登基的好日子。
關於印魄術,我昨日在疼痛稍解時曾問過蓮華有沒有別的解咒法子,無奈蓮華向來對自己的個人魅力很有信心,鄙視這些邪門歪道鄙視得要死,自然不會有更深的研究。如今,除了等紫朔曆劫完畢,自個兒衝破咒術外,別無他法。
心情一會兒起一會兒落的,不知不覺間我們三人便來到了舉行登基儀式的大殿。
紫朔坐在龍椅上,代綠坐在龍椅旁邊,嗯,該是鳳座吧?照這情形推斷,今日不僅是紫朔登基,也是代綠封後了。坐得高看得遠,代綠馬上就看見了我們,臉色猛地刷白……嗯,會害怕,這很好。
大殿兩側本來列著滿朝文武,但是在歲晏的一個響指之後,眨眼間清場完畢。
代綠見狀急了,咬牙低聲朝歲晏道:“神君,鼓旗城和昆侖山並無冤仇,你為何要幫玄女那小雜種來為難我?”歲晏雙手穩穩妥妥地負於背後,悠閑道:“沒錯,鼓旗城和昆侖山並無冤仇,再加上我不打女人,所以隻為小十四清個場,把那些凡夫俗子移去別的地方,好幫她減些殺孽。”說完歲晏走到一旁的太師椅坐下,蹺起二郎腿,一副不插手、隻看戲的姿態。
這做派,也擺明告訴代綠今日我們不會善罷甘休了。代綠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戒備地盯著我,揚聲對外道:“來人啊,護駕。 ”話音一落,便見全身著甲的士兵從外麵魚貫而入,鎧甲反射著日光,亮晃晃的一片如同太陽照耀下的海水,粼粼耀眼,一望之下看不到邊際。人海戰術,充分反映了代綠心底比鍋底還黑。她明知這些凡人不是我的對手,但為了消耗我的體力,她就這樣讓這些凡人出來送死。蓮華斜斜一靠,倚上門框,折扇自上而下利落滑開,一邊風度翩翩地搖著折扇一邊道:“月月,哥哥我也不打女人,但這些男人我還是可以拿來練練術法的,你就安心去解決個人恩怨吧,爭氣點,別給千梧鄉丟臉了。”不正不經的談笑間,湧進來的士兵已經盡數躺平在地上。我搖頭歎息,邊幻出憶何劍邊與代綠道:“本來感情這種事,自己控製不了,你要喜歡誰本玄女也管不了你,可是自從你瞧上紫朔後,你就一直視本玄女為眼中釘、肉中刺,巴不得除我而後快。兒時你陷害我的那些小把戲,我見無傷大雅便也隨它去了,可如今你招招都想陷我於死地,還將主意動到了紫朔身上,你要我怎麼饒過你?”話說完的同時憶何劍也幻出來了,情勢比人強,代綠見狀已然沒有了方才的飛揚跋扈,身子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結結巴巴道:“你……你不敢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