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瀕死真言(3 / 3)

——我是個傻瓜,總是在開始時就錯過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如果當初一見麵就娶了你,就沒有後麵的痛苦糾結了吧。我是喜歡你的!從剛開始是,現在是,將來也是。現在說這些話很差勁,好像要給你最後的壓力。但是不說就晚了。臨死前我擔憂的不是北疆安危,父母的暴怒傷心,更是在擔心你。想告訴你,即使今晚死去我也很愛你……

——這個世界太大了,人生太漫長冷漠了。蒼穹之下是千萬的江山臣民,而他與生俱來的責任就是征伐天下入主中原。他的麵前仿佛除了男人的血和女人的眼淚外,就沒有一絲溫暖了。他隻想在這冰冷人世間找一個最溫暖的人。而她就是最溫暖的人。愛哭,脆弱,糾結,又堅強,正義,光明,被各種感情拋棄又拚命追逐著感情的她,被各種正義拋棄又在拚命追尋著正義的她。她充滿了活力希望……

——夜風帶來了不真實的幻覺,院落和大堂點起了方燈,人影晃動,人聲嘈雜。他在黑暗和病痛裏彷徨獨行,行走於一條凶險道路上,跌跌撞撞,他精疲力竭,忍不住閉住眼睛倒下去睡過去。但是,他不敢睡,他不停地說著話,為她,為自己。他害怕自己一睡過去,她就會死了。她會被當做暗殺藩王的罪魁禍首殺死的!沒有了他,她頂不起這片險惡的天地。他不能死,必須要為她支撐這片天。

——四周仿佛圍滿了人群,到處是悉悉索索的聲音。是聞訊趕來的侍衛大夫們吧。他不想理會他們,隻想緊握著這隻手,喃喃地說著那些來不及訴說的話。想看就看,想聽就聽吧。他不介意天下人知道了他對她的情感,也不想在臨死前掩飾他的情感。全天下,他唯一念念不忘地讓她知道他的感情……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的感情。這份強烈的、炙熱的、無法駕馭的感情。因何而起又因何到這種程度,他全部遺忘了……。隻有在這個漆黑充滿了病痛的漫漫長夜裏,內心這份強烈又痛苦的感情點燃了他的軀體,讓他燃燒殆盡,如火如荼地焚燒著他的求生意誌……不能死!這股執著的求生意誌來自於那個姑娘。她正在跟他一同在死路上苦苦掙紮。

在這個奔向死路上的夜晚,他的手緊緊抓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溫暖,感受著她的痛苦與絕望。她就像萬千苦海裏的一扁小舟和一盞指路的明燈。指引著他前進的方向。或者是他們互為對方的指路明燈,指引著對方不要死,掙紮著走出死路,活下去!

慢慢的,小梁王閉上了雙眼,止住了喃喃話語,重新陷入了昏迷中。這次清醒仿佛是“曇花一現”。

明前俯在梁王的病榻旁邊,頭腦暈沉,眼前模糊,滿臉淚水,心也快碎了。她何德何能遇到這樣的人和真情。她又該何去何從?人生的種種開心、痛苦、愧疚、悔恨等情緒籠罩著她;各種汙陷爭鋒、被拐舊案、中毒等事也包圍著她。前方已經無路可走了。人的一生真是太痛苦了。

* * *

大堂外的人群聞訊趕來了,明前緩緩地從木榻旁邊退下,讓眾人去診治小梁王。她慢慢地走進了庭院,久久地站在庭院中,眺望著燈火輝煌的大堂紛亂人群,好像看著一場戲劇。所有人和事都像走馬燈旋轉而過……

每個人都急匆匆地奔向前方,他們在黑夜裏沒有辨清方向,漸漸迷失在混沌裏。她也在同樣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她選擇了一條最詭譎的路,隻顧著往前走,不小心忘了前進的方向和初心。當她無意間停下,回望時,才發現自己已經看不到起點,終點和初心了。每個人都在這條人生大道上陷入了迷霧,偏離了方向,失去了初心。隻剩下了艱難險阻的現實。

……兩個人的表白,生死廝殺的比武,詭譎的中毒,和北疆局勢,像連綿不絕的山,逼迫到了眼前。今天,小梁王親口對她說明嫉恨崔憫,寧殺勿留。而崔憫也寧可背上殺藩王的罪行,也要殺了梁王。兩人勢同水火。她卻不知道誰對誰錯,不知道該幫助誰。隻憑借著本能阻擋了他們。她孩子氣得認為他們兩人都不能死,如果一個人死亡,就會扳動這個更混亂的棋局,引來了更難解的結局。現在小梁王卻陰差陽錯的中了她所攜帶的毒信快死了。

她自己也充滿了矛盾。相女和劫匪女的身份未定,梁王中毒的緣由未明,又生硬得得罪了崔憫,婚約成為廢紙,父親也轉眼成了陌生人。恩變成了仇,仇反而變成了恩。真情實意在何處?又能接受誰的情意?還能有什麼情意嗎?這個在空曠的北疆荏苒獨行的少女又該何去何從?一切像烏雲壓城般的催壓下來。她仰麵瞪視著那漆黑深沉的夜空戰栗著。

三個人,

——年輕氣盛,誌在天下的,又情深意重中毒瀕死的藩王。

——清高自傲,胸懷大誌又舍棄了先祖爵位的少年朝堂高官。

——與她,被父親指派北行履行婚約,無意中攜帶毒信殺害了藩王,必須翻案重查卻不知道自己是誰的無名少女。

以及這個岌岌可危,即將引起巨變的北疆與天下。都在急速得變化著。

三個人都麵臨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