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卷入大門,吹落了門簾。
李氏應聲回頭,正好看見兩個小小的身影驚恐得望著她。
明前的眼裏呈滿了擔憂,驚惶地看著李氏。雨前的臉也青青白白的,一雙眼睛渴望地盯著她,恨不得把她的聲音挖進來。兩個人提心吊膽的看著她,都屏住了呼吸。
李氏目光複雜地輪流看她們。這兩個小女孩都是她辛辛苦苦養大的,她養大她們,教養她們,今天卻讓她們看到了她最丟人的一麵,真是羞愧地無地自容了。罷了,原本在他們最春風得意時,就該想到會有這麼落底的一天。
李氏瞬息間拿定了主意。她忽然對雨前苦澀地笑了下,又看向明前。
糟糕。明前的心猛得高高懸起,手抓住短襖,身體卻沉重得像墜入了海底。娘要招供了,娘果然是個賊!她幾乎要失聲哭了出來。她比雨前大了些,也懂事了些,一向把自己當作長女,尊敬娘親,照顧妹妹,幫母親操持這個家。但是,現在,明前的臉漲得通紅,又羞又愧。原來官爺們說的是對的,她的爹娘都是個賊。他們夫婦倆果然幹了傷天害理的事。
一瞬間,她柔腸百結,淚盈眼眶。為自己是賊人的女兒羞愧,又為娘的命運擔憂。如果李氏坦白認罪,會不會被投進大牢判重刑?這些東廠錦衣衛會放過她們一家人嗎?
雨前卻一時間還驚乍喜!她瞪大眼睛,幾乎跳了起來。李氏先看她一眼!她果然是被賊人夫婦搶劫來的小孩,是京城相爺的千金。一時間,她驚喜得張開嘴,幾乎喊出聲。
李氏閉了閉眼,手一指,狠心說道:“大人明鑒。五年前,我那個挨千刀的男人確實帶了個小丫頭回家。我們把她留在了家。”
“——就是她!”
一句話說出來,全室寂靜如海。明前的淚瘋狂得湧了出來。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看不清眼前,耳畔卻聽到周圍靜靜的。隻聽見李氏粗重的喘息聲,和雨前一聲尖叫。
嚇得她睜開眼睛,竟然看到雨前怒氣衝衝地跳下炕,衝到了外屋。她衝向李氏,一下子撞翻了她:“你說謊,你說謊。我才是被拐來的小孩!你不是我的親娘,你是個壞女人。”
她年紀小,力氣卻大,怒氣衝衝得撞在李氏身上,撞倒了李氏。室內頓時混亂。幾名錦衣衛忙分開她們。
雨前不顧一切地蹦跳著,尖利的叫聲震得窗框嗡嗡直響:“我才是被拐來的小孩!我才是!你說謊,我不是你的閨女。”
明前楞住了。這,這是怎麼回事?她的腦子亂糟糟的,一時間懵了。片刻後才恍然大悟。哦,原來李氏指的人不是雨前,指的是她!那個被拐騙的大官的小孩,竟然是她,不是雨前!
是她?
她呆呆地看著雨前和李氏驚住了。
李氏躲閃著雨前的抓撓撕打,盡力得安撫女兒:“娘沒有說謊啊,乖二妮,你才是娘的乖女兒。你這個孩子怎麼這樣?不認娘了?我可以對天發誓!”
雨前滿腹的願望都落了空,氣得大發脾氣。她爬起來瞥見了明前,竟然跑回來推倒明前,又狠狠得抓了她一把。錦衣衛們忙分開兩個小孩。
崔憫的眼光沉靜,皺起眉,看著屋裏的一場鬧劇。
李氏和那個俏丫頭相互推搡著,又喊又抓,活脫脫的就是鄉野潑婦的嘴臉,倒真像一對母女。而炕上坐著的另一個小女孩。他看過去有點詫異。那女孩一臉隱不住的驚訝,顯然對這事也很意外。但神色還算鎮定,安靜得坐在炕沿上,沒狂喜,也沒有氣憤,就平靜地坐那兒。她長像不如妹妹出挑,但這份靜氣卻很難得,不像個鄉下小孩。
不過,崔憫又暗自搖頭了。他想多了,這種鄉下長大的小女孩哪有什麼安詳靜氣,分明是被整個事震住了。
屋子裏亂哄哄的。崔憫極不耐煩,重重一拍扶手:“夠了!吵什麼?李氏,你說得可是實情?如有虛言,你知道該判什麼重罪。”
李氏擋住了二妮的糾纏,哭道:“我自身難保,還敢說什麼瞎話來欺騙官爺?多年前,我那個殺千刀的男人抱著個四歲多的小孩回家,對我說是以前軍中的同袍好友留下的孤女,讓我當自己小孩養了。他說怕孩子知道身世後傷心,還特意帶著我們搬到了小隴縣居住,跟別人說是自己親生的妞妞。我見她長得比妮妮高壯些,就取名叫大妮兒,把自家的女孩兒叫做二妮。誰成想,這個惹禍精偷了別人的小孩來糊弄我!真真害苦了我們娘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