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收束了美麗的羽毛(1 / 2)

他什麼也沒有給她留下。他說這樣做是為了愛她。他為他們選擇了約會的酒店。那是郊外一處優雅的所在。他們沒說到生或者死。那隻是莎士比亞的永恒思考。他們都不是哈姆萊特那種優柔寡斷的人。他們都不會彷徨,也都有著堅強的意誌。

在那間很小很誘人的房間裏,他們先是很矜持地對坐著。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中,他們也仿佛剛剛認識。他們矜持著自己的那份冷靜,甚至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沉默了很久男人才說,我對妻子說,要去參加一個訂貨會。

這理由當然無懈可擊。女人說。

但這畢竟是欺騙。

接下來女人沉默不語。仿佛話不投機半句多。

不過這所有的欺騙都是為了你。

那你就讓我太沉重了。女人想了想又說,我不想背負道德負擔。

就算有罪,男人說,也是我的罪。

然後他開始慢慢接近女人,說其實是你改變了我。隻是太晚了。一切隻能隨風而去。待我期待著成為一個好人,但就像玩笑一般,我竟然已經走到了黑暗的盡頭。然後男人靠近女人,慢慢解開她綿密的衣扣。他發現女人沒戴乳罩。仿佛充盈著奶水一般的乳房。他親吻她鼓脹的乳房。一種異樣的感覺。他不知奶水中正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他隻是說有你在身邊,一種怎樣的靜好。但我們錯過了什麼,為什麼,你不能早點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女人一任男人在她身上委婉流轉,她說,我早就出現了,隻是你視而不見。女人撫摸著男人的胸膛。她說你還那麼年輕,強壯得就像是一個田野裏耕作的農夫。男人不斷地深入那些他想要去的地方。女人任憑他,在激蕩中翻卷出無限溫情。

她問,你看過那部電影了麼?男人說,我覺得你就是我的電影。

就是說你沒看?於是你不可能知道,那個美麗的猶太女人,曾怎樣熱烈地愛過那個英俊的德國軍官。

你曾經那麼美麗的詩行,甚至讓死亡變得歡愉。於是鐫刻於心,你娓娓地流淌。你說,不再有風,而是雷聲。窗外的雷聲,是春雷。你又說,雨,下走了雲。烏雲。於是明亮。水的代價。你還說,太陽藏進雲層,泄不下光芒。於是厭倦,而,樹在風中。

女人沉默。那不經意間的疼痛。於是再度回首,那部《夜間守門人》。就像某種宿命,永遠逃不出的結。當猶太女人再度遇到逃亡的軍官,那個,夜間守門人。她便不能不回到從前,那個納粹的集中營。是的,她愛他。從來沒有忘記過。然後,他們做愛,還是做愛。寧可,在那個壯麗的清晨,被身後的子彈射穿。

男人的親吻一寸寸地蠶食著女人的軀體。沒有歇斯底裏,亦沒有似水的柔情。隻是平緩地,從臉頰到乳房。緩慢停留著,那溫文爾雅的,激情。他說她的乳房,是他永遠的向往。那是他生命的搖籃,亦是他愛的終點。他希望永遠吸吮她的乳房,在愛撫中成為她想要的男人。但往事終究迷茫,他已經走錯了路。但那路就是他的,一個必然的結局。

如此舒緩地,仿佛並不是永訣。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男人說,隻是,你為什麼要愛上,一個你並不愛的男人。是因為難以拒絕,還是命運在左右?

你詬病那個猶太女人?愛從來無須分辨,甚至沒有是非、邪惡抑或良善。你是在指責我?怎麼能容忍那個納粹?多少猶太人死於他的殘酷,但那個猶太女人就是愛他。以至於很多年後重逢,她還是深深地愛他。他們顯然已超越了種族,甚至超越了無情的戰爭。愛才是淩駕於一切之上的,哪怕愛那個凶狠而殘忍的劊子手。

男人撫摸著女人的頭發,讓她沉醉於他的愛撫中。那麼冷的一雙手,那瑟縮著的,蒼白的震顫。仿佛沒有了生命,男人說,他真的很怕,無論即將到來的,是什麼。他本來可以擁有真正屬於他的,那一切,但他錯過了。可能從一開始的時候就錯了,他想要索求的東西並不是他的。他高估了自己,以為,讀書真的能改變命運。不,那隻是虛妄,天方夜譚一般的茫然。不過他確曾擁有了,隻是,他並不知道他所攫取的,是需要以更大的代價來償還的。

他們相互溫存,讓身心流遍痛苦的快意。那苦是深埋心底的,所以感覺上並沒有那麼疼痛,隻是種末日將盡的悲涼罷了。

那麼,還剩下來什麼,女人問著自己。她當然早已諳知了結局。盡管不曾真的討論過,卻早已化作彼此的血肉。她知道他將從此“垂淚對宮娥”,但那又何嚐不是亡國之君的悲歌?

還剩下了什麼,當然,還有愛。那愛是綿長的、永續的、深藏於心的,不會因一個人的亡失而消散的。是的,她早就堅信了這一點,所以她從未彷徨過。無論他曾經怎樣聲色犬馬,還是,他正在無可挽回地從巔峰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