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遠逝的鄉土(七)(3 / 3)

五五年(1955),村裏有一部分人加入了合作社,入社的最初隻有二十一戶人家。那年天旱得特別厲害,從春到夏一滴雨未滴,地種不下去。周邊不少村的人趕著牲畜去了口外,我們村也有些人走了,隻有入社的農戶沒走。村裏第一任農業社長是原來的民兵連長王儒,他帶著入社的農民抗旱,硬是把地種下了。老天一直不下雨,老漢們到廟裏祈雨,每戶出一個男人住到廟裏,給龍王爺敬香叩頭,打一鍾燒一爐香叩一頭,一直到六月二十四下了雨為止。下了雨,答謝龍王爺,從口外偷來一隻羊,敬過香後又給人家送去了。雨後,農業社的人們忙開了,缺苗的補種,沒種下的種上了小日期的穀黍、蕎麥。不知為啥,那一年收成反而特別好,除了留足了子種、飼料,餘下的全部分到戶裏。秋後一算賬,入社的比單幹的要打得糧食多。

第二年,也就是五六年(1956),又成立了高級社,農戶全部加入進來了。這以後就是集體化道路。五八年(1958),撤銷鄉政府,成立人民公社,家家戶戶把財產全部獻給集體,吃大食堂。當時村裏有兩個食堂,後來分成四個,吃飯時社員們都在一起。那年糧食大豐收,支部書記趙國斌帶著五尺高的蓧麥繡,結五個棒子的玉米繡,去縣裏開勞模大會,領回一麵獎旗。這一年正是大躍進,男人們到二鋪、大新窯煉鐵,在家的女人一部分收獲莊稼,一部分到東昌峪深翻土地。到了夜裏,還把土塊壘起來用火燒,叫熏肥。那年因為糧食大豐收,社員吃食堂飯不受控製,管飽吃。過新年了,全村人大坐席,殺了三頭牛,四口豬,八隻羊,喝的是本村酒坊釀的山藥酒,還有當時流行的“雁門白”。兩種酒一摻和,多數人都喝多了,唱的唱,跳的跳,笑的笑,好不熱鬧,紅火了一年,也算把光景踢騰完了。

以後就是六零年(1960)的大饑荒。

老劉講到這裏,女主人已第三次催我們吃飯了。飯菜早端到了炕桌上,很簡單,大燴菜,蓧麵餅子,爛醃菜,小米稀飯,這都是做前說好的。老劉笑笑,說不說了,先吃飯。女主人搖搖頭對我說,他就這樣,一來個客人,就嘮叨這些老萬古的事。老劉拿上一瓶酒,勸我和朋友喝點,喝了好睡覺。他隻喝了一小杯,說年紀大了,不敢多喝。飯間又聊起了村子裏早年的事。他說不瞞你們,近些年的事我都記不住了,早年的事反倒越來越清楚了。

我想,這可能是那些年的事對他刺激太大,深深地嵌進了記憶。後來聽朋友說,八十年代初,老劉外甥女一家被村裏的仇人滅了門。對方兩個兄弟,一個是光棍,殺人後由他頂了罪。聽了,我心裏不由一疼,感歎老劉所經曆過的苦難,生在戰亂年代,幼年喪父,中年又經曆了那樣的痛苦。但一路風風雨雨他都挺過來了,講述過去時他的語調那麼平淡,·幾乎看不出悲和喜。人,或許隻有經曆了大的磨難,才會看透看淡一切的。他這麼費心整理自己的村莊記憶,可能就是想讓後代記住曾經發生在這裏的一切吧。多少年後,小小的口子上,或許會像那些已經消失了的村子一樣,也會從地圖上抹去,這是村莊的後代無力抗拒的,但他們總該記住自己的生身之地,搞清自己是從哪裏來的吧?

老劉一個兒子三個女兒,先後都考上了大學,兒子還是碩士,在廣州工作。那麵剛剛修起的文化牆,將要刻上兒子撰寫的村莊賦。提及這件事時,老劉沒顯出多少得意,若不是朋友提起,他可能不會說出來的。他說,修這個文化牆,村裏人都挺樂意,捐幾十塊錢的有,捐幾千塊的也有。學校塌了鍋,這事就沒法彌補了,現在人們想弄個文化牆,是好事啊。這幾年他老在想,村裏若是再沒點文化氣息,任著衰敗下去,口子上還是口子上嗎?畢竟,這村子早年出過一個秀才,八九十年代考出去十幾個大學生啊。

後來朋友對我說,這麼多年,老劉為村裏做了不少事,可做過也就做過了,從不掛在嘴上。誰家有困難,他知道了,總會去幫一把,借點錢或者出個力。誰家的紅白喜事,隻要請他去當總管,他總是盡心竭力,幫著把事辦好。村裏的一些公益活動,他都是積極的參與者與推動者。這一切。使得他很受村民尊重,在村裏幾乎說一不二。你看他身單力薄的,為啥這麼受人尊重?朋友總結說,他這點威信是多少年積累下的。我心說,他就是這個時代的鄉賢了。吃過飯,又聊了一個來小時,我看出老劉有些累了,都開始歪著腦袋打瞌睡了,便催他去休息。他笑了笑,說那好,睡就睡吧,你們也早點睡。女主人將炕上的鋪蓋搬到了西窯,給我們換上了兒女們過年過節回來時用的行李?我和朋友都有些不好意思,說你們老了,西窯也沒燒火,還是我們過去吧。老劉攔住了我倆,我們沒事,你們跑了一路,睡個暖炕能歇緩好。過了一會兒,女主人提進一個尿桶,說夜裏就別出去了,會受涼的。尿桶也是我熟悉的。這窯洞裏的一切都是我所熟悉的。以至於第二天早起,吃過兩碗熱騰騰的蓧麵貓耳朵上路時,我對那久違的場景仍戀戀不舍。

那一晚,我和朋友早早就睡下了。外麵淅淅瀝瀝的雨滴,擊打著苫在玉米堆上的塑料布,嘀,嗒,嘀,嗒,嘀,嗒。忽然聽到了手機的聲音,很響,我以為是朋友的,朋友說不是,拉亮燈一看,真的不是。驀地記起了老劉吊在窗戶上的手機。我剛起身摘下它,女主人便從西窯奔了過來,肯定是聽到了這熟悉的鈴聲。她對我們笑笑,說一準是兒子打來的,接過去拿著走了。

口子上的夜晚好安靜。

窗外秋雨嘀嗒,火炕的溫熱絲絲縷縷地遊進了我的身體,驅走了疲憊和寒涼。沒有電視的聒噪,沒有新媒體的幹擾,也免去了洗澡,甚至來不及想想兒時住窯洞的事,便沉入了夢鄉。這是我這一年睡得最早也最踏實的一個夜晚——難道僅僅是因為回到了鄉下的窯洞?二十六南街村的減法時間:2014年II月9日地點:朔城區南街村

這是一個典型的城中村。

盡管心裏早有準備,但真正進入之後,仍然覺得它不是我想象的樣子。一切都和整個城市融為一體,想要在街上找到一輛拉玉米的馬車或一個扛鋤頭的農人,怕是隻能靠想象去穿越到過去的年代了。早先的土地上長出的不再是玉米,而是現代城市的各種附件,如學校,公司,酒店,醫院,超市,蔬菜批發市場,等等。村民們一出家門,便可搭乘公交車,去往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任何一個村莊的變化都不是突如其來的,南街村也不例外。

從一個主產糧菜的近郊農村,成為一個被城市徹底吞沒的城中村,需要多久?對南街村來說,這個時間是二十六年。

二十六年前,亦即1988年。資料載,是年3月24日,國務院批準撤銷朔縣、平魯縣,設立朔州市和朔州市朔城區、平魯區,將雁北地區的山陰縣劃歸朔州市管轄。1993年6月25日,國務院批準撤銷雁北地區,又將原雁北地區管轄的懷仁、右玉、應縣三縣劃歸朔州市管轄。這大概便是南街村開始城市化的時間和背景吧。

正因為如此,1988年才會深刻在這個村莊原住戶的心中。在朔城區南城街道辦事處的會議室裏,幾個接受采訪的村民不約而同地對我提起了這個年份。從這一年起,他們手中的耕地因城市擴建開始不斷被征用。我注意到,提及別的年月時,他們可能會因記不起而搔著頭努力回想一下,說出來的時間也比較含糊,但這一年他們幾乎是脫口而出。

這一年,我正在距朔縣二百裏開外的一所高中教書,對朔縣由縣變區,不是太關心,但也不是很冷漠。因為三年前,我便是從設在那裏的雁北朔縣師範學校畢業的。學校在朔縣城南四公裏之處的一個叫新安莊的村子。在那裏就讀的三年,每逢禮拜天,我和幾個同學常常結伴去朔縣城買東西,其實也沒啥可買的,主要是給自己找個借口去逛逛吧。當時的朔縣城,最繁華的也就那條東西向的老街,街道狹窄,兩麵的店鋪雖是一家挨著一家,賣的也不過個針頭線腦,充其量一個小縣城而已。但現在,三十年過去,從前的朔縣城,其功能已發生變化,成為一個供人旅遊參觀的老城了。而新興的朔州市區正日漸成為一個現代化的城市,用當地一位文聯主席的話說,“我們朔州也開始堵車哩”。堵車,大概是用來形容一個城市規模之大之雍腫的一個最平常的詞彙了。

三個被采訪的村民是:

盧勇,七十四歲,南街村原村會計,戴一副老花鏡,麵容舒展,性情樂觀,喜歡說話;吳國斌,七十七歲,麵容黑瘦,沉默寡言;王子勝,四十四歲,村民兵連長,運輸戶,紅臉膛,微胖。

昨天我在平魯區口子上村采訪並留宿於老劉家中,早晨起來時還下著雨,車開得很慢,到達朔州市區已是上午10時了。原來的想法是,先去村民家中看一看,順便跟他們聊聊這些年的生活變化。但途中,幫我聯係此事的朔州朋友打電話說,正好上午有幾個村民到南城街道辦事處開“兩委”換屆動員會——按規定,從今年10月到明年1月,山西省村黨組織和第十屆村民委員會集中進行換屆。朋友的意思是,不妨就在那裏采訪。於是就改變了原來的計劃,直接趕到了南城街道辦事處。上了辦公大樓,盧勇他們幾個剛好散會,便去會議室和他們聊了起來。

我問,村裏現在還有多少耕地?你們手裏有地嗎?

喜歡說話的盧勇先開了腔,村裏還剩九十六畝耕地,我早沒了地。

我說,這點地種菜?

盧勇說,種菜種玉米。

我說,看來您真成了市民,啥時起不種地的?

盧勇便笑,然後說起了自己的身世,村裏這些年的變遷。

我父親是個修鞋的,對,修鞋匠,打小就記得他每天進城擺攤釘鞋、修鞋,也在家裏做點營生。我父親不會種地,我也種不了。你別笑,過去填表格,我的簡曆很簡單,兩行八個字:從小上學,回村務農。我年輕時上學,畢業後進城當了幾年工人,不想趕上了“六二壓”,背行李回了村。這就是命吧,農人的命。因為念過幾天書,回來後,人家讓我當了村會計。

我們南街村有些曆史了,到底哪一年有的,還真說不上來。反正早些年,城裏也有我們村的地,比如東花園,西花園。我記著東花園後來是讓農校占了。離著城市近,城市越發展,我們村越給擠得小,就好比是做算術題,做加減法,城市越加越大,我們村越減越小。原來幾千畝耕地,現在就剩九十六畝了;原來都是農民,現在就剩幾戶種地的了。尤其最近這幾年,一年一個樣兒,變得我真有些不敢認了。有時候,看著街上的樓房,心裏直犯嘀咕,這還是我們村嗎?肯定不是啦。雖說還叫南街村,可早不是原先的南街村了。早些年我們村歸鄉,歸鎮管,如今歸街道辦事處管。八二年(1982)分地那會兒,我們村才四百來口人,後來十幾年又遷來不少,不過遷來了也沒地,還是原來的老住戶有。最近這四五年搞開發,蓋起了好多樓,人多得都數過不來了,可我就不認識幾個。我打交道的,還是從前我們村那些人。

我們這會兒坐的這個地方,挺氣派的會議室,一零年(2010)上半年這裏還種著莊稼,門前這條路土灰灰的,一下雨就走不了。到了下半年開發,蓋樓房修路,現在你也看了,都是樓房,還有個村莊的樣兒嗎?當時我有塊地也在這裏,現在長出的都是直豎豎的電線杆,路燈,樓房,能見到一棵莊稼嗎?就這年,我家最後那點地也給占了,手裏再沒一點地了。現在雖說住在城市,可我的身份還是農民,標標準準的農民。(您現在可以好好養老了。)養老?我坐不住,現在給信用社搞代儲,一萬塊提三十塊,攬得業務越多掙得越多。我當了多年會計,說記賬打算盤我懂,說種地不是很在行。跟那些正經莊戶人沒法比。

(您當時有多少地?都哪一年征走的?)

我家一共十二畝地,自留地和產量地全有了,分兩次被征,八八年(1988)一次,一零年(2010)一次。這十二畝地,有我父親、母親名下的,也有兩個兒子的份,都是八二年(1982)分的。頭一次占了六畝,一畝給五百五十塊(補償費)。第二次,剩下的六畝也沒了,一畝給九萬五千塊(補償費)。我的地是一半價錢高,一半價錢低。像有的戶家,是一一年(2011)占的,一畝給十一萬五,價錢更高。從八八年起,一年比一年價高,五百五,四千,二萬,二萬七千三,五萬,八萬五,九萬五,十一萬五,總共八個檔次。

(您總共拿到多少錢?)

六十萬吧。

(錢都哪去了?攢著,還是給兒女們分了?)

哪攢得住(笑),去年在北京上班的大孫子結婚,花二百多萬買房,我拿出一百萬。

(您不會種地,當時那些地是不是挺願意被征的?)

願意。八八年第一次占地,當時給得少,不過那時候錢也值錢。(王子勝插話說,當時一袋白麵,最好的也才八九塊錢。)一下子給三五千塊錢,那是不小的一筆收入。那幾年種地不劃算,當時一斤玉米是一毛七八,一毛二三,就這也不好賣,到了糧站水分高了低了的盡毛病,拉回來再曬,曬了再拉去賣,還得看人家頭臉,得說好話、托關係、走後門。當時我家也沒掇弄牲畜,沒牛犋,種那點地隻能請村裏人幫工,因為當了個會計,還有點人脈,人家也樂意幫。我喜歡喝二兩燒酒,受完後,把幫工的請到家裏喝酒。那些年,人們對吃吃喝喝還能看在眼裏,吃頓飯喝點酒就頂了工錢,又是打酒又是割肉的,算下來花銷也不少。當時就這麼個狀況,土麵征地,我當然願意了。

(這時,坐在盧勇旁邊的吳國斌也開了腔,他說,那時人們思想還不像現在這麼複雜,相比較,地也好征。我是捎帶著種。我原先當工人,我老婆是農戶,家裏分了七畝地。後來兒子大了,想接班,我就讓他接了,他成了非農戶,我換成了農業戶。那時政策還允許換戶。八八年,我家七畝地都在征的範圍,一次都征走了。說實話,當時那點地真的不咋想種,一斤玉米一毛七八分錢,除了投入,又能落幾個?當時國家還給幾個錢,就是不給錢說征也得征,說到底,地是集體的,不是咱自個的。)

外麵人都說,我們村人命好,運氣好,板板兒坐在家好事就來了,國家大把大把地給錢,肥得流油。這幾年搞城市改造,有的戶家房子也得拆遷,折算下來能拿到二三百萬。可是,錢到了手,還得算計著怎麼花。我們村多數人家過得還行。不過也有過不好的,拿了點占地款不知咋花,燒包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一零年(2010)占地,我們村的李茂財,四個兒子,總共拿到一百萬,弟兄四個一人一股,一股二十萬。他家老三輸耍不成器,拿上那二十萬,打麻將喝燒酒,賭博,沒幾天就霍撒完了。耍麻將輸錢也容易,擱兩個牛,一後晌輸也輸個三五千,贏也能贏個三五千。好好的光景哪吃住這麼踢騰?錢沒了,老婆孩子還等著吃飯,他沒辦法,最後跟上他哥去陽泉打工去了。

(他多大了?村裏像他這樣的戶數多嗎?)

不到五十歲。像他這樣的戶數不多,他算出名的。其實地征走了,是好事也是壞事,原先有那點地,是個吃飯的碗,你要勤快點,好歹能養個家。這幾年國家給農村的優惠政策多,除了種地不打稅,還給補貼,守住那點地,就算守住了飯碗。沒了地,征走了,是拿到一些錢,可你要不會盤算的話,手裏有錢那也捏的是死錢,頭腦再不精明些,一衝動賭了,霍撒了,以後的日子就沒了保證。我們村有一部分人挺會盤算,攥著那點錢不敢瞎花,開個飯店旅店啥的,也有些人養機械搞運輸,光景過得就好。

(說到這裏,盧勇指著年輕的王子勝說,他家的地占了後,他就靠養機械過活,也不錯。王子勝接過話頭說,分地那年我十歲。農業社時,我父親給隊裏趕馬車,那年分地,我家分了十五六畝,作價買了掛馬車。我對土地一直沒啥感情,那點地都是我父母種,每到禮拜天,一聽我父親讓我跟著下地幹活就撓頭。我家地跟前有個廠子,地分下沒幾年就給廠子占了,當時一畝也隻給五百來塊,這幾年也蓋了樓房。我後來沒考上學,用占地錢買了輛挖掘機,做工程,這幾年發展得還算好。)

村子裏像他這樣的還是多。你會盤算,日子就過得好,不會盤算,又饞又懶,那就甭盤算往好過了。

(地都征走了,那將來人老了,不行了,又往哪裏埋?現在還都是土葬吧?)

都是土葬。我家祖墳先後遷了三次。原來在東關,學大寨時占了,大隊又給另外劃塊地。後來占地,又遷到了村西。前幾年連村西的地也占了,又遷到了高莊,在山上,離我們村有二十來裏地。遷墳的事都是自己解決。說要占了,給你多少錢,一次結清,剩下的事就是你的了。(王子勝插話說,我家墳地也遷了幾回,現在也在高莊,上了山。)我們村人的墳地倒三四次的再平常不過了,死人也不安生。

因為時間都過了中午12時,吳國斌家裏還有事,站起來打招呼說先走了。我跟他道別,又對盧勇說,能不能去您家看看?盧勇說,當然行啊。下了街道辦事處的樓,我們邀盧勇一起坐車,他說來時騎了輛自行車,你們先走,我一會兒就回去了。王子勝開著自己的車跟我們一起走。

幾分鍾後便到了盧勇的門前。

這是一處臨街的四合院,門前車來人往,好不熱鬧。

王子勝對我們說,老漢騎得慢,可能還沒回來。我看了看,他這院子,有一間房子朝外開著門,已經租出去做了店鋪,上麵的牌子上寫著“李強農機配件”、“鐵牛配件”。王子勝敲了敲門,裏麵沒人應,他便從一個小孔裏探進手去,從裏麵把門撥開了。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他平時經常和這家人來往,熟悉。剛開了門,出來一個老太太,認出是王子勝,哈哈一笑,說裏麵開著電視,沒聽見。正說著盧勇也推著自行車回來了。

進了院子,看到裏麵幾乎都蓋了房,臨街處還起了棟小二樓,與租出去做了農機配件門市部的房子相鄰,空間能利用的幾乎都利用上了。盧勇告訴我,這都是兒子們折騰的,租出去收點房錢。現在,他老倆口住的房子,隻有靠院門的一小間。我進去看了看,一條大炕占了房間的一半,說不出的憋促。盧勇自嘲地說,我這屋子功能齊全,客廳、臥室、廚房、衛生間都在一起。說完笑了起來。

稍站了一會兒,又由他帶著去看村裏剩下的那點地。

幾分鍾後,在離盧勇家約一公裏處的大橋前,車停下了。盧勇從車上下來,站在橋邊向我比劃他們村的地。他指著橋南一塊地說,看到了嗎,種玉米的那塊,那是我們村的,過去叫南大斜,還有幾十畝。又轉過身,指著橋北一塊地說,那也是我們村的,又指著東北方向的幾棟小二樓說,那也是我們村的地,個人瞎折騰,在自留地裏起了幾棟樓,給攔住了,好像還沒解決。

告別老人,我在車上打開手機百度了一下,馬上跳出了一連串關於南街村的搜索結果。我瀏覽了一篇《特色發展塑亮點魅力南街入畫來》的綜合報道,並從中摘錄幾段,作為這個采訪的結尾——

南街村位於朔城區南城街道辦事處西南部,轄區麵積0.8平方公裏,現有耕地1 00畝。全村現有農戶789戶,人口2080人。

近年來,南街村配合上級政府先後完成了恢河北岸、南垣街西延線等房屋和土地4個片區的征收任務,共涉及拆遷戶1300多戶,建築麵積26萬平方米,土地900多畝。在拆遷征地工作中……讓村民知情,邀村民參與,請村民監督,使黨風廉政建設滲透到拆遷征地工作的每一個環節,實現了科學拆遷、和諧拆遷、依法拆遷。同時,利用獨特的區位優勢和地理環境進行招商引資,於2011年引進了山西聚力環保有限責任公司落戶南街村,不僅可以為村集體增加收入,而且按照合同規定,優先安置南街村剩餘勞動力,現在已培訓30多名並安置上崗工作。此外,村“兩委”還積極引導失地農民利用手中的閑散資金,大力發展運輸、養殖、餐飲、房屋租賃等第三產業,為失地農民尋求發展出路,充分利用區位資源優勢帶動全村經濟快速發展,促進農民增收。2013年,該村繼續加快“城中村”改造步伐,全力推進育新街、紫金街道路拓寬改造工程。通過積極溝通,與北京華聯購物中心簽約2 500萬元入股項目,為壯大村集體經濟注入了生機與活力,為建設宜居、和諧、幸福新南街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近年來,該村共投資593萬元,硬化主幹街巷12公裏,並對村內主要街道實施了亮化、綠化、美化工程,村容村貌得以極大改觀和提升。為改善村民的居住環境,該村累計投資5800萬元,於2008年建設新農村示範住宅20000平方米,以最低的安置價讓利給村民,使1 96戶村民喜遷新居:2009年,興建村民住宅6500平方米,安置村民60戶;2013年,以村集體經濟補貼的方式為村民分發住宅樓居200套……使村民的人居環境實現了質的飛躍。

為豐富村民群眾的文化生活,該村全麵發展鄉村文化事業,購置了音響、樂器、演藝服裝等文化用品,讓村民積極參與健康向上的文娛活動,營建出了歡樂和諧、穩健發展的良好精神風貌。早在2012年村集體經濟總收入就達6890萬元,村民人均純收入達10800元,幸福祥和的笑容洋溢在每一個村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