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白月庵後妍兒說她聽聶燈的意思三哥哥必是喜歡我了。心裏一陣竊喜,卻還是故作嚴肅地吩咐她不要亂說,她衝我擠了擠眼睛,俏皮地笑,我卻是心虛了,隻低頭把玩著那塊佩玉。
生平第一次覺得我常日裏的這些衣物都太過素雅了些,又怕穿得豔了三哥哥不喜歡,便將心思放在臉上,描了一上午的眉,都不合心意。稍微遲了些,見他的模樣,像是已在柳橋等了許久,我不想他心思這般仔細,還特意駕了馬車。我坐在車裏,看著門簾外他寬闊的肩,心想將來嫁給他的人,必定前世造了許多善業,又想到我若是以李筠的身份活在這世上,斷斷是不能與他有男女情誼了。如此又失落下去。
果然世間好景,要與心底之人同賞才能尋得其間真意,漫天紛飛的梨花裏,他看著我盈滿笑意,“我對燕然你一見…”我以為隨後是傾心二字,心跳得愈發快了,不想他卻頓了一頓,隻道如故,我還是有些失望的,若知我太多過往,他待我就不會這般了吧,我將話題扯開,將師兄教了我許多遍的清平樂細細奏給他聽,好景配絲竹,如此方憶深。
梨林深處琴聲乍起,與我和了調,我聽著這熟悉無比的音律,站起身尋著司墨音。我知他那性子是不會改了,倒不曾將他調侃我的話放在心上,不想他二人卻一副知君已久之勢。事後我問師兄如何知道三哥哥,他隻道以前見過,又反我問如何輕易就與別的男子出遊,我有些不好意思,便低了頭看別處,“我約他的。”聞言他收了笑臉,“如何這許多年,你都未曾約過我。”我還在琢磨他這語氣是真真認真還是故作認真,又聽他道,“你莫不是喜歡上他了?”我隻覺自己臉頰發燙,卻強裝平靜,“你這些年與我在一處的時間屈指可數,我去何處約你?”他出奇地安靜,自顧看著天邊,殘陽如血。
師太發現我私下離了白月庵,一頓責怪,我靜靜聽著,心裏想的始終是師兄那句話,想了許久,終於明白過來,我喜歡他,追其根源,怕是自小就開始了。這些年隻當想他是習慣,再認真回想,這習慣竟已在心底生根發芽,直到見到他,便開出豔麗的花,讓我再也無法否認了。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我喃喃說出這話的時候,師兄坐在我旁邊,歎了口氣,“這個名叫相思的人命可真苦。”我忍不住不顧禮數地白了他一眼,“你懂什麼。”他摸著下巴,玩味地看著我,“我自是不懂你如何會喜歡你三皇兄,不如說與師兄聽來,師兄這把年紀,對男女之情早看得通透。”後來我想大抵是那夜月色太過朦朧,讓我迷了心竅,竟將我對三哥哥的那些小心思全部說與他聽。以致他日後但凡與我一言不合便搬出這些少女心思,恨得我咬牙切齒,追悔莫及。
與師兄在一起多是輕鬆快樂的,隻是一想起三哥哥,見他之心愈發迫切,熬了月餘,我終是忍不住問到去他府上的路。可站在他府邸門口,又是滿心的難過,他怎都不曾想過找我。猶豫許久正欲離開之時卻聽背後傳來他的聲音,我將麵紗拿下,轉過身又見到那張日夜思念的臉,明亮得宛如太陽。
我跟在他身後,用心記憶著他生活的地方,每一處亭台樓閣,每一處綠樹碧潭。沒想他府上果真一個異性隨侍也沒,他似是知我所想,停下步子看著我,出口那般曖昧。我不知如何回他,便將先前所惱說與他聽。我想我這不請自來到底是唐突了,自責自己著實不夠別家女兒矜持,他卻亂了方寸,我還沒來得及回應,便被他摟緊懷裏。
四周全是他身上淡雅的青草香氣,他說,“我很想你。”又說,“我很開心。”我閉著眼,拚命穩住心髒因為緊張而發出的不安分的聲音,卻聽到他胸膛處如我一般,鼓點細密。原來幸福是這種感覺,聽著心上之人的心跳,自己內心亦滿是暖融。我多願時間停在這一刻,樹葉被風吹得沙沙做響,與其等他鬆開雙臂,我寧願自己將他推開。我故做顧慮,說的卻也是心中所想,他這般優秀的人,被坊間伶人常日思慕的人,如何能對一個女子輕言想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