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雪低頭,發現她眼睛裏也有湖水的光,晶亮晶亮,“誰教你叫我三哥哥的?”
“你自己說你是皇三子,當然叫你三哥哥啊。”
李照雪努努嘴,“切,我又沒把你當妹妹。”
李筠心想這人真是奇怪,之前她從宴席上跑出來,躲在禦花園的假山上。一眾宮人經過都沒有發現她,當她氣喘籲籲地跳下假山準備溜出宮再也不回來,李照雪卻出現在她麵前環抱雙手一臉玩味地看著她,“小公主,你知不知道這樣亂跑得累壞多少找你的人。”李筠並不怕生,直直走到李照雪跟前,抬起頭趾高氣揚,“本公主下令你不許暴露我的行蹤。”下了令卻依舊不放心,由此李照雪便被她半逼著來到太液池邊。其實也不能算逼吧,他李照雪好歹也是個禦前親封的三皇子,再說若實在不情願,大喊一聲“公主在此”也就萬事大吉了,可他還是鬼使神差地跟在小姑娘身邊。
“我還希望自己不是你妹妹呢!”李筠鼓著腮幫子扭頭到一邊。
夏季的封州入夜微涼,北邊的摘星閣依舊人聲鼎沸,燈光照亮了一半的天空。沉默了許久,李照雪才跟回過神一樣低頭看了眼李筠,“你什麼時候回去?幽妃娘娘叮囑我要找到你的。”
“你早就找到我了,直接去複命就好,反正現在晚了出不了宮城。我也不想回那些冷嗖嗖的宮殿裏去,你告訴他們我在這兒就好。”李筠把臉捂在袖子裏,聲音隔著布料傳來,甕聲甕氣。
感覺自己被她隔離開,李照雪心想都這樣陪你來空無一物的太液池坐著沒在宴席上吃海味看舞女你還這麼見外,難免不爽,卻隻輕哼一聲“我懶得去。”見李筠依然埋著頭,便扯了扯她的衣服,“這麼悶著會傻掉的…”話沒說完就發現她肩膀在微微聳動,李照雪揉了揉眉心,敢情這丫頭是在哭啊,他最怕的就是女孩子哭了,以前聶燈或者陳胖子哭了他會跟著哭比誰嚎得大聲,自從跟著先生學了修身齊家平天下以後他便和大部分夢想是做男子漢的男孩子一樣,把眼淚當成懦弱。可是小姑娘就無所謂,唯一有所謂的是,她為什麼哭。
李筠把眼淚抹進袖子裏,抬起頭的時候細長的睫毛都黏在一起,她吸吸鼻子,“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晚上特別想母後。”
李照雪覺得大概是看著新皇後心裏發梗吧,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聊作安慰,卻聽她接著說到,“他們把母後的鳳冠鳳袍和印璽全拿走了,給那個姓陳的女人。幽妃娘娘說我任性,不給父皇麵子,父皇大喜的日子我穿著孝服參加有什麼不對?母後百日喪期剛過,他就把母後的鳳冠戴在別的女人頭上,我讓丁尚宮她們也穿孝服來宴席,她們都不敢,枉母後平日對她們那般照顧。”
“那陳後…”李照雪覺得此時她該是厭惡稱陳氏為後的,便趕緊改口道“哦不,陳氏,剛剛給你父皇生了個小皇子,倒也不是沒理由立她。”然後又似感同身受般地歎了口氣,“再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不可一日無後,你也該體諒體諒你父皇。”
“他也是你父皇。”李筠看他一眼,“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當皇後的,陳氏若是及不上母後一半,我一定要讓父皇廢了她。”
李照雪聽武安侯不止一次感慨過長孫皇後賢德,皇上不問朝政的時候協理百官將朝務處理得井井有條,一開始還有老臣擔心曆史如武氏王朝般重演,後來也是心服於她。這次立新後,許多朝臣都大覺不妥,皇上偏要一意孤行,加上那陳氏之兄官封樂冶侯,其弟又順勢成了禮部尚書,他們也隻能在朝堂上暗喻幾句,至於出席這荒唐的宴席,誰又敢不買天子的麵子?如此想著也不怪李筠不服氣於陳氏了,他終於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若她及不上長孫皇後一半賢德,廢後的時候我一定會響應你的。”
李筠這才看著他,露出了認識他後的第一個笑臉,“三哥哥,我剛見到你就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
“對嘛,笑起來多好看,”李照雪也衝她笑,“所以我不會告訴他們你在這兒的,相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