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翠仙帶丫頭小蓮去郊外春遊,因為光顧著看景致,不留神兩腿陷在河邊爛泥裏。小蓮忙抓住小姐的手往上拉,力氣太小哪拉得上來。這時一個書生過來,把一柄折扇伸過來要幫忙。翠仙抓住後書生一用力,就聽撲通一聲,結果人沒拉上來,反把他也滑進去了。翠仙和小蓮都慌了,倒是書生分外鎮定,喊來一名力大如牛的黑大漢,把兩人救上岸來。翠仙看見書生兩條腿沾滿泥漿,覺得過意不去,掏出一塊手帕要他擦擦。書生擦完卻不還她,說:“等我洗盡再還小姐不遲。”這一說翠仙不覺紅了臉,一旁的小蓮瞧出小姐也有幾分意思,插口道:“那就押下你的折扇。”說著奪了書生的折扇就走。帕扇互換,青年的影子便在翠仙心裏紮了根。
皇宮大院裏,被封為翠妃的翠仙頭頂紅蓋頭坐在床沿上。這時一陣腳步聲移近,一個聲音響起:“翠妃,還記得我嗎?”翠仙猛地抽出頭上金釵就要刺出去,到中途卻當啷一聲落了地,原來眼前的皇上就是河邊那個書生!
皇上笑道:“那天微服私訪,不想就和你譜了段帕扇奇緣,後來探出你是鄭將軍之女,才跟你父親下了旨。”翠仙心頭美滋滋的,低聲說:“原來你是皇上啊,小蓮跟我情同姐妹,能讓她入宮陪我嗎?”皇上大笑:“朕這就差人帶她來。”
這一夜郎情妾意,翠仙暗自感謝上天對自己的眷顧。天交四更,忽然她被怒氣衝衝的皇上推醒了。“說,這是誰幹的?”把一塊白綾拋到她臉上。翠仙大驚失色,她腦子裏還隱隱記得,那鑽心的疼,和身下那方染紅的綾布。但是現在怎麼會這樣?她忙解釋:“皇上,妾身是清白的,禦醫都驗過的啊。”皇上沉吟道:“會不會有人偷換白綾?”朝外麵一聲喊:“黑虎!”那天的黑大漢應聲而入。黑虎稟道:“皇上,昨晚是屬下親自守夜,蚊子也進不了一隻的。”
皇上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青,不隻因為這是皇室的醜聞,而且直接觸犯了他作為男人的尊嚴。半晌,他下了口旨:“鄭武勾結禦醫,把失貞之女嫁給朕,罪大惡極,黑虎你即刻帶宮中侍衛抓捕鄭武全家!”
鄭武一家尚在徹夜歡歌,全無防備下都被捕進了大牢,準備問斬。翠仙做為重犯,關在一個單人牢房裏。就在臨刑前夜,獄卒們睡下後,牢門忽然悄無聲的打開,一個黑衣蒙麵人掠了進來,他把肩上一個昏迷不醒的女人一放,扛起翠仙就走,一直出了京城,把她放到一座尼庵前,敲了門後轉身跑了。
庵門一開,一個小尼姑探出頭來,看到門外的翠仙,驚呼一聲:“是小姐!”尼姑竟是小蓮,她把翠仙扶進庵裏,一五一十的說明原委。那天抓捕翠仙一家,小蓮也受到牽連,黑虎奉旨把她押往大牢。不料黑虎在半道上一拐,把她送到這尼姑庵裏,讓她馬上剃度成尼姑,好躲過官府的耳目。尼庵的主持是黑虎的姑姑,倒是沒出什麼差錯。
黑虎?翠仙吃了一驚,想起救她的蒙麵人,照身材樣貌看,正是黑虎無疑。忙問:“他有沒有告訴你,是誰陷害咱們?”“這個我也問過,但他說,以後自然會知道。”這時庵中主持告訴翠仙,她也得剃度成尼姑,不然官家要是查出來,連這個庵都保不住。翠仙答應,當夜便將一頭青絲剃了下來。
過了月餘,翠仙和小蓮正在打掃院子,庵外傳來敲門聲。門一開,翠仙和小蓮扭頭就跑,門外不是別人,正是打扮成書生的皇上。皇上一個箭步上前,把翠仙一把抱住:“翠妃,你聽我說,白綾其實是我換的。”
皇上慢慢說出原委,原來他早有鏟除鄭武之心,卻不敢輕舉妄動,這一回借納妃的機會,誣翠仙失貞,從而把大意的鄭武連根拔起。其實黑虎把小蓮翠仙送入尼庵,正是奉皇上的指示。這一回皇上暗自前來,是想再納她入宮。
翠仙聽完冷冷說道:“不管怎樣,你是我的殺父仇人。要殺要剮聽便,我不會再進宮了。”皇上笑著說:“別急,還有下文。”一聲呼喚,黑虎走了進來。他手上拿著一塊血布:“這是查抄鄭府時你的奶媽交出來的。”
血布上記錄著翠仙的淒慘身世。她生父劉禦史剛正不阿,屢次觸犯飛揚跋扈的鄭武,終於被鄭武安了個勾結外寇的罪名,全家抄斬。就在抓捕前夜,劉禦史寫下血書,講明這段慘事,要奶媽拿著血書,抱著才足月的小翠仙逃亡出去。以後陰差陽錯,她又被沒有子嗣的鄭武收留,認作了女兒。奶媽本打算翠仙為妃後便告訴她這件事,不想起了變化。
翠仙看著看著,兩行眼淚滾下麵頰。皇上慌忙勸慰:“我是真心愛你的,隻是為保劉氏江山,不得不出此下策。現在大仇得報,咱們還能再續帕扇之緣,你先在這裏蓄發三個月,然後取個假名字,我把你按民間女子的身份納入宮中,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一旁的小蓮高興得叫出聲來:“皇上這個主意真好。”翠仙的神情還是看不出一絲喜色,淡淡道:“那皇上就等三個月吧。”
三個月後,皇上帶著嬪妃鑾駕到尼庵迎接翠仙。他一進庵便直奔翠仙的臥房,看到一名女子正麵朝裏坐著。皇上一聲呼喚:“翠仙!”那女子緩緩回頭,卻是小蓮。小蓮雙膝跪倒:“翠仙小姐已經走了。她吩咐我,把這封信給你。”
皇上雙手顫抖著打開書信,一行娟秀的字體直入眼底:那夜的事我實在無法忘記,一個心愛的人,在皇家的利益麵前,輕輕易易便成了犧牲品。妾身實在不願意再次麵對那種爾虞我詐,隻有一走了之。相信皇上愛我不假,隻是不該生在皇家。